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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 | 人间最美是真情—评越剧现代戏《钱塘里》

2022-05-23 18:22 来源: 文旅中国

5月20日晚,由浙江省戏剧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谢丽泓编剧、国家一级导演王延松导演、浙江小百花越剧团演出的原创越剧现代戏《钱塘里》在浙江杭州蝴蝶剧场首演。

作为浙江小百花越剧团的第一部现实题材越剧,《钱塘里》以新时代的杭州为背景,以交通肇事为切入口,是一部能让观众在舞台上看到自己、拥抱社会的艺术作品。该剧包含的越剧温情、社会温度与现实相契合,也能让观众产生强烈的思想共鸣。2021年,《钱塘里》入选浙江省舞台艺术创作重点题材扶持项目,荣获浙江省文化艺术发展基金资助项目。

现实主义的矛盾冲突

进入新世纪以来,对现实的深重关切,一直是我国地方戏曲创作的努力方向。剧作家们力图在更为广阔和深邃的审美空间中来理解与把握各种关系,展现时代精神。《钱塘里》正是这样基于传统戏曲、开拓创新,多元呈现人文关怀,让现实主义历久弥新。

俄罗斯文学评论家、作家车尔尼雪夫斯基说过:“艺术的第一目的是再现现实。”《钱塘里》通过进城打工妹方小米雨天里骑电瓶车赶路撞人这一突发事件引出的自我矛盾冲突、家庭矛盾冲突、社会矛盾冲突,折射出时代发展中人与自我、人与社会、人与文化、人与天地自然之间复杂的关系与解决的途径。全剧登场人物有20多个,但主要出场的是9位角色。该剧中,多重矛盾构成了尖锐集中的矛盾冲突:既存在直接的、具体的、针锋相对的冲突,也有冲突的阶段性,还有贯穿始终的冲突。

当方小米为了尽快赶回家去给女儿小宝喂乳,在雷雨声中的都市晚高峰拥堵场景里见缝插针快速行进时,已开启了悲剧性命题——把模特排练结束回家的金月芳撞飞出去,自己也被甩出很远。到医院开始急救后,一方面是紧张进行中的手术让方小米六神无主,另一方面是冥冥中传来的婴儿啼哭声让她进入母性的情感召唤而逃向自己的小家。在这场自我冲突的化解中,方小米也曾起过躲避的念头,但做人的良知让她醒悟到“日子提心吊胆怎得安”,犯了错就得勇敢承担责任。

在剧中,方小米与金月芳一家的冲突,是对立双方的矛盾关系,最为尖锐、激烈。向金月芳家人坦白后,方小米用勤恳做事来赢得对立面的同情与谅解,而在此过程中,凸显出人与人之间那种朴素且崇高的道德观、是非观、价值观,令人欣喜。方小米与丈夫的矛盾冲突,是家庭内部矛盾,让观众除了看到他们生活贫困的真实情状外,还看到了人性的倔强和无助,当然还有人心的闪光点。

社会矛盾是指社会各阶级或阶层的种种冲突,社会矛盾归根结底都是基于人的自身利益的矛盾冲突。而人总是立足于自身利益,然后来选择对他的利益影响最大的社会属性。作为都市里的打工一族,方小米一家无疑处于社会底层,而金月芳一家扎根都市,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与社会地位,这既是对立面之间的冲突,又是两个不同阶层之间的冲突。

从整个剧情看,在错综复杂的矛盾冲突中,以方小平为代表的都市边缘人与以金月芳为代表的都市中心人之间的阶级冲突是最本质的冲突。这些矛盾的存在、发展,决定了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在所有这些矛盾的共同作用下,使戏剧冲突曲折发展,激烈递进,并逐步上升到高潮,让观众看到了温情脉脉的现实背后是命运之手无情的推送。

《钱塘里》这部为小人物代言的现实主义戏曲,追求客观现实性,为那些坠入贫困、被边缘化的弱势群体发声,显然具有朴素的人间情怀和人道精神,是有积极意义的。

写实主义的人格魅力

儒学大师马一浮在《旷怡亭口占》中有过这么一句话:“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可以理解为:见过世界的宽广,仍能对生活报以热情,对世间渺小的生命心存怜悯,让身处困境的人深受鼓舞,便是人性最大的善良和温暖。《钱塘里》最大的看点也就是人性的善良与温暖。该剧的核心是通过善去化解人世间的苦,这种人与人之间守护相助的温暖正是新时代最需要的。毋庸置疑,这是一场对人情至真、人性至善、人心至美的讴歌与赞颂。

先看人情至真。方小米一家与金月芳一家本是无可交集的两个独立的生存个体,但一场车祸不仅将两家人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还让观众在犹疑中捕捉到社会人情的至真至切,体味到普通人情感的壮阔深沉。在这里,方小米与金月芳的女儿陆亚飞的人情体现最为突出。她们是同龄人,但一个身处社会边缘,一个驰骋职场中心。为了金月芳的术后康复,她们之间达成协议——陆亚飞出资8万元,解方小米的燃眉之急;方小平照顾病人,除陆亚飞的后顾之忧。面对生活困顿但心地善良的方小米,陆亚飞毫无疑义掏腰包,也没想让她还这笔钱,只要她能照顾好母亲;诚实守信的方小平虽贫穷却有责任感,在努力做好护工的前提下,更想尽己所能赚钱还上这笔钱。这两个各有风骨的女子,带着细腻和坚忍,不愿被物欲支配、不愿受生活胁逼,是充满柔情又不失个性的。特别是当金月芳得知事情真相后,急怒攻心中将方小米赶出家门,“一半儿愧,一半儿悔”的方小米与职场受挫的陆亚飞在钱塘江边相遇,两人不仅在互相安慰中惺惺相惜,陆亚飞还在方小米的劝导下振作精神,明白了“这人世间除了规则,还有善良的滋养和道义的担当”这个道理,这份人情在性格、地位悬殊的两人间共存,实属难能可贵。

二看人性至善。儒释道都认为:“人性本善。”孔子虽未明言“人性本善”,但从他感慨“天生德于予”,便可看出他认为德性是天赋的。孟子说:“人性之善也,犹水之就下也,人无有不善,水无有不下。”老子提倡“绝圣弃智,绝仁弃义”,均是认为人人生来具有善性。对普通人来说,保持至善本性的方法便是克己守礼、致良知于事事物物。方小米在车祸后也曾想与家人一起逃离这座城市,逃离命运的制裁。但经过一夜激烈的思想斗争,她毅然给六个月的女儿断了奶,只身前往医院赎罪。随后日子里,方小米对金月芳悉心照料的诚意,感化了金月芳的丈夫老陆与女儿陆亚飞,他们对待方小米的通情达理,又让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方小米看到了生活的曙光,这更让观众感受到在生存前提下的人性善之美——即使各有苦衷,但在面对苦难和折磨时,良善与爱心传递的正能量,能扫除前行路上的阴霾、化解心魔。

三看人心至美。有句谚语叫“人心都是肉长的”——肉长的心,坚硬不起来。遇到问题,要双方面找原因,才能解决问题。于是,当陆亚飞无意间听到方小米为了自己母亲的住院费用到处借钱却只是杯水车薪时,遂主动打钱给她,只希望她能一心一意照顾好自己的母亲,让自己腾出精力去职场打拼。方小米确实也做到了,而且做得比期望的还要好,不仅得到了金月芳的完全认可,当感觉到方小米家庭经济困难后,金月芳还主动让方小米去别人家做钟点工增加收入,这种恻隐之心,是人心换人心的结果。特别是真相大白后,金月芳一下子无法承受已当成贴心小棉袄看待的方小米,就是致使自己吃苦受罪的凶手,情感上的落差使她一度在情绪失控之下将方小米赶出家门,但冷静下来后看到方小米在日记本上倾吐的愧疚心声时,让她明了方小米受的罪“不比我少”,从而将心比心——当充满爱的情感在人与人之间自然流淌时,人人都是小太阳,既温暖了自己也照亮了他人。

《钱塘里》就这样通过时代生活的纵向描写和准确把握,用写实主义的表现技巧,反映出普通人丰富、复杂又曲折的心路历程,自然而柔软,质朴又可贵。

理想主义的审美情操

罗曼·罗兰说:“缺乏理想的现实主义是毫无意义的,脱离现实的理想主义是没有生命的。”

理想和现实是人生哲学中的一对范畴。理想是人们经过奋斗能够实现的对美好未来的理性追求;现实是具有现实性的事物,即实际存在的事物。通俗地讲,理想主义是基于信仰的一种追求,也可以说是对崇高美学品格的一种致敬!那么可以说,《钱塘里》是基于现实主义的主题立意,而向理想主义的道德情怀所作的一场审美探求。

首先,《钱塘里》以精神层面为核心,但也并不排斥物质。归根到底,人类的追求分两种,即精神追求与物质追求。精神追求通过精神产品来满足,物质追求则通过物质产品来满足。但现代社会,大多数人是通过变相的、曲线的物质追求来满足精神方面的追求。如老有所乐的金月芳是模特队里的拔尖队员,车祸可能致使今后的日子都得在轮椅上度过,这对一个热衷于舞台表演的人来说,是何等残酷的打击。

其次,理想主义是高于现实并能调校现实的一种思想倾向,改造世界既是理想主义的目标,也是它的首要意义。但在历史进程中,总能让人看到社会生活中的不完美、不如意,这为改善的必要性与可能性加码。比如职场精英陆亚飞,于方小米而言,她优秀得令人仰望不可及;陆亚飞的优秀却是“心血、汗水、脑细胞、熬夜、加班构成的”,她也有弱点——当她与团队成员一起“摸打滚爬三个多月”的新项目失败,她就找不到人生目标只想辞职逃避,反而是方小米劝她“要坚持”“只要理想在,人生的太阳就在”……质朴的话语,却有震撼人心的力量。

第三,理想主义以让现实更美好的名义开始行动,那么考量真假理想主义的标准就不在名义,而在“行动”。人是现实的存在,追求美好是人的天性使然,美好的标准就是理想的目标。正如《钱塘里》所推出的立意命题:“相知无远近,真诚一家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间最美是真情。”这份最美“真情”,也是每一个社会人企望得到的。

纵观全剧,在情节层层推进中,导演别出心裁地引入音乐剧与话剧的部分元素,将音乐剧的时尚性与话剧细腻精准的情感表达完美融入,使该剧极富张力,增强了可看性与唯美度。在简洁明快、富有创意的舞美背景衬托下,演员们的表演也显得格外具有感染力,特别是饰演方小米的李云霄、饰演陆亚飞的李霄雯与饰演金月芳的周艳,张弛有度的演唱,丝丝入扣的表演,不时赢得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也几度让笔者潸然泪下。

这一场对人间真情的求索是有新意的,让人反思,给人启迪,相信该剧定能为观众带来精神指引与文化滋养。

责编:田园、吕一诺(实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