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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观察 | 村野草木香——喜读肖龙的中篇小说《失忆症漫记》

2022-12-15 10:39:52 来源: 文旅中国

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最艰巨最繁重的任务仍然在农村。”作为土生土长的农民子女,关于怎样全面推进乡村振兴,建设宜居宜业和美乡村,我想,最紧要的还是在人。像我这样鲤鱼跳龙门的虽不在少数,但更多的还是改革开放后大量涌入城市的农民工。

曾经的乡村景象和生活,以及随之而发生的改变,对于我们和我们的后代来说已渐渐模糊和陌生。巧合的是,最近读到肖龙的中篇小说《失忆症漫记》,作者以孩童的视角、舒缓的节奏、活泼的语言、质朴的情怀为我打开了一扇记忆之门,使之深入游历其中,与失联多年的少年我勾连到了一起。


《民族文学》头题刊发《失忆症漫记》

大浪淘沙,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当我们回忆往事,最先想起或是永远都不会忘记的,是能唤起美好体验的事物。

房屋、树木是一个地域的标志,最能触景生情。作者寥寥数语就能让淡忘的乡村场景渐渐凸显而出,随着文冠果树花的盛开,读者被漫天漫地如雪的花瓣和馨香包裹,儿时的小伙伴:“笛子”“跳兔子”“二赖子”“田苗壮”“皇后”“胡啵啵”“憨头”,吆五喝六,从记忆深处奔涌而出,或踢毽子、或玩跳绳、或捉弄蚂蚁、或三五成群村头串到村尾、或跃上墙头排排而坐、或尾随其后看稀奇被呵斥一哄而散。

绰号最能代表一个人的性格特点,很多时候,我们忘了一个人的名和姓,却始终记得他的绰号。这就是作者的巧妙之处,用一个个绰号为小标题将故事展开,深深吸引读者的同时,又将读者牢牢把控,使之欲罢不能而生共情,不知不觉沉陷到过往,张开想象力的翅膀,与百个、千个不同性格特点的“笛子”“跳兔子”“二赖子”重聚,使伤痕之心得以抚慰。我想,这就是读者钟爱这个小说的原因之一吧。

失忆症本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但作者从孩童的视角引出失忆症剧增患者的根源“石榴”登场,用了三个关键词进行描述:“蒙面女人”“红纱巾”“糖果”。像一个长镜头慢慢拉近,妙曼女子在一群孩童的簇拥下,随归乡的丈夫回到杂草丛生的院子。

作者抓住孩童好奇、纯净的心理特点,多角度描写石榴的神秘、俊俏、时尚、热烈、贤惠、能干和友善,碎片化拼贴成完整的人物形象呼之欲出,让人感觉有童声合唱李叔同的《送别》之美。在此,作者也为故事的推进,石榴遭受村里人的诱惑和非议埋下了伏笔。

轻松、活泼、纯真、短句是孩童们的说话特点。“笛子”登场就自我介绍说:“‘笛子’是我的外号,大概是我的名字后面那个字的谐音。我不讨厌村里人这么叫我。‘笛子’是用南方竹子做的,通透、有音律、有气节,总比叫‘榆木疙瘩’‘闷葫芦’‘腊猪头’‘石磙子’强得多。”

孩童涉事不深,看问题总往美好的方面想,且又有很强的补偿心理以找到平衡点。作者抓住孩童的这一语言特点,以童年的几个小伙伴为中心,串起石榴这根主线,列传式的展开故事,使一个3万多字的中篇小说,容纳了30多个关系错综复杂的人物。


《失忆症漫记》作者、中国作协会员肖龙

我试着闭上眼睛回想这个小说,多个人物竟然能清晰闪现到我的眼前。或是石榴淡施胭脂,一身束腰绿袄白长裙,仙女下凡般从梦境走出;或是石榴手里拿着绿叶菜,脸被映衬得像朵盛开的花朵,被一群叽叽喳喳的女人众星捧月般围着说笑;或是“赖子”的爸妈正在干架,泼辣强势的女人手掐着腰板,嘴跟爆豆子似的噼里啪啦,惹得没有还嘴机会的男人恼羞成怒,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偃旗息鼓妥协;或是“田苗壮”见了“笛子”,两个小伙伴像两只蚂蚁,认亲一般地顶头、触手、碰脚的亲昵;或是饱经风霜的老太太,悲到极致也没有了泪水,一张刀刻皱纹的脸上,哭和笑已经没有了辨识度的苍凉;或是几个孩童正在观看阿尔斯夫妻俩手里忙着活路,还不忘插科打诨斗嘴;或是一个灰姑娘瞬间变成了白雪公主的惊诧;或是“憨头”四处乱窜寻人倾诉,说是虫子从梦里跑出来了,要钻进人的脑袋里,却又没有人搭理他的疯言疯语而急躁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白雪公主》和《三只小猪》等经典童话故事的讲述方式,众多人物形象都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整个小说就像一幅工笔画,作者兼顾到每一个细节,做到人物性格特点鲜明。作家通过不着痕迹的写作技巧,让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抽丝剥茧厘清众多的人物关系,又能体验到一种翻看小人书的轻松和乐趣,实属少有和不易,这种表现手法也应该是读者喜爱这个小说的又一原因吧。

肖龙是写作经验丰富的作家,笔耕不辍30多年,发表小说200多万字,曾获得《民族文学》年度奖。他的文字凝练、干净,丝毫不见油滑。作者真实、不带滤镜式的讲述乡村故事,增强了读者对作者的信任感,以及对文学的敬畏之心。

作者谋篇布局沉稳老道,开篇夜幕下随处与人相撞的“瞎碰子”到小说尾声时的消失;鸠占鹊巢的蛮横霸道和刚出生的小喜鹊不慎落地,“笛子”踩着墙头把小喜鹊送回树上的友善和谐;村民们的集体失忆与恢复,以及被确诊为哑巴的“铃铛”,到了小说的最后,迸发出火山爆发般的喊声,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很好的呼应,又寓意深刻。

祖祖辈辈生活在村子里的村民,生命的轮回就像草木生生不息,没有人关心到底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个哲学命题。小说中“石榴”“铃铛”的来路不明,以及“石榴”“瘦高女人”的莫名消失,西山寺主持永日布报梦,阿尔斯从水潭捞出红石头,最终幻化成一树火红盛开的石榴花。

多个人物谜一样的含混不清,就像画作中的留白给人无限的想象。一石激起千层浪。“石榴”这个女性人物惊艳了村子,引起了众人的攻击、诽谤、嫉妒和焦虑。

任何阶段和时期的改革都会遭到不理解和阻碍。同理,乡村变革中的村民接受新的事物也要经历一个过程。“石榴”的消失,众人的寻找与怀想,团结一心的克难攻坚;石榴花如火焰般盛开;彩云像蝴蝶的翅膀铺满天空;惊天动地的雷声,久旱逢甘露的倾盆大雨,把房屋和村子洗刷的干干净净,唤醒了失忆村民的记忆,乡村又回归日常,家家户户、欢欢喜喜在火红的石榴花丛中忙着过年,乐呵呵的准备着迎接新的生活。

布谷鸟声声响起,农民开始播种新的希望,“憨头”家的烧饼铺子也正式开张营业;“跳兔子”爹的院子挂满了熟皮子;“胡啵啵”的老爸计划干完手头的活,攒够盘缠就去寻赌气出走的老婆;“二赖子”家的养殖场扩大了经营规模;“皇后”家的扎铺子关停了给死人“扎花圈”的业务,改成了为装饰公司做“绢花”的手工艺。


2022年第10期《民族文学》封面

作者成功塑造了集象征、隐喻为一体的多个鲜明、典型、饱满的人物形象,恍若在暗示传统乡村的风土人情和村容村貌发生的解体转型和改变。特别是小说最后一句,“铃铛”一声“妈妈”地叫喊声,喊醒了乡村、喊醒了村民、喊出了新生、喊出了振兴、喊出了繁荣!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也绝不是轻轻松松、敲锣打鼓就能实现。2015年10月1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指出:“文艺创作应该用现实主义精神和浪漫主义情怀观照现实生活,用光明驱散黑暗,用美善战胜丑恶,让人们看到美好、看到希望、看到梦想就在前方。”

肖龙的小说《失忆症漫记》,是一个集象征、隐喻、写实、魔幻、童话为一体的佳作。无论是从小说语言的节奏韵律、故事的虚实转换、人物的塑造和细节的描述、还是其中蕴含的寓意和召唤,都能触发读者的灵魂引发冷静的思考。

读者在反复品读中都会有新的不同的收获和感悟,犹如小说中老中医嘴里咀嚼的草根,既有村野草木的清香,又能安抚焦虑的情绪慰藉心灵,不愧能作为头题在2022年第10期《民族文学》刊发。


本文作者苏富琼(左)工作照

【作者简介】苏富琼,女,土家族,湖北五峰人。中共党员,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中科院心理研究所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指导师。1987年湖北省幼儿师范学校毕业。曾任宜昌市五峰土家族自治县文明办副主任、县文化和旅游局副局长等职,现任县总工会党组成员、副主席。2008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2021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海外版》《青年报》《北京文学》《民族文学》等报刊,出版文集《你就像个孩子似的》《罐罐儿香》《把孩子紧握的拳头松开》。

(供图:本文编辑胡振栋)

责编:勾晓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