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审美水平的提高,话剧的表现内容和形式也在不断拓展和深化。如近期演出的话剧《哥本哈根》《变形记》《家客》《弗兰肯斯坦》《皮囊》《世界旦夕之间》《我是哪一个》等,不再仅仅满足于向观众呈现一个曲折动人的故事,而是在致力表现人物内心世界的同时,追求戏剧的哲理性,传达出对社会、历史或人类命运的观照与探讨,带给观众关于现实存在、生命状态、人生可能性甚至人类未来等诸多问题的深刻思考。
哲理性的注入,无疑加深了话剧表达的内涵和深度,带给观众长久的“有意味”的深入思考。如何把表达的内容和新颖的形式有机结合起来,运用独特的艺术形式表达新颖的内容,创作出受观众欢迎的经典剧目,则是当下哲理话剧需要认真思考的。
不管是依托原著的深刻哲理内涵进行改编,还是原创的哲理话剧,一般可分为两类,一类是从现实主义角度对生命状态或人生命运进行深入思考,一类是凭藉科幻主义进行深刻的哲理反思。话剧《皮囊》改编自蔡崇达的同名非虚构文学作品集,原作由14篇散文组成。话剧舍弃了一些篇章,选取其中《母亲的房子》《残疾》《张美丽》《阿小和阿小》《天才文展》等,以“盖房子”作为贯穿全剧的主线,通过主人公阿达的所忆所思,串联起儿时家庭成员、亲戚、邻居和朋友等,展现了主人公成长之路,从少年时对远方的向往到离开后对故乡的眷恋,最终发现离开的故乡在心灵上是永远无法回去的。舞台设计极具创意,巨大的立柱装置旋转组合成不同场景,同时配合多媒体的巧妙应用,顶部大屏幕起到解说和配景作用,穿插其中的闽南语歌曲、东石小镇极具地方色彩的宗祠文化等民间风俗诗意地呈现在舞台上,表达了阿达对亲人生老病死、理想远方和现实故乡的深入思考。从哲理角度来看,原著中文展和香港阿小的命运轨迹以及关于灵与肉、生与死的思考等,话剧《皮囊》未能深入触及。
原创话剧《家客》的结构颇似电影《罗拉快跑》,以马识途“从唐山回到上海”“没有从唐山回到上海”“从唐山回到上海又走了”三种不同的人生选择,串联起马识途、莫桑晚、夏满天等不同的人生历程和命运结局。1976年马识途出差去唐山,正遇上唐山大地震,虽侥幸逃脱却丢失了公款。人生就是选择,马识途作为关键人物,其不同的人生选择决定了他和莫桑晚、夏满天等人的职业变化和命运变迁,一切都随之发生改变。观众也看到其中的“不变”,如莫桑晚对打字机和相册眷恋中所饱含的深情、老房子总要面临拆迁的“不变”。剧末又假定了1976年马识途根本就没有去过唐山这一情况,那么相关人与物的命运也会随之改变,带给观众以人生无限可能性的哲理思考。
在依托科幻文学表达对现实世界关切和思考的哲理话剧中,话剧《弗兰肯斯坦》改编自英国作家玛丽·雪莱的同名科幻小说,延续了小说对工业时代生命本质、人性善恶和科学伦理等诸多问题的思考。人形生物被弗兰肯斯坦赋予生命制造出来之后,即被遗弃,其性本善,在接近人类的过程中,因相貌丑陋屡次被当作怪物殴打、追逐,逐渐演变为对弗兰肯斯坦深深的恨意。《弗兰肯斯坦》在舞美、肢体、音乐等设计上精巧,人形生物诞生之初,在地上匍匐挣扎,继而蹒跚走路,大段的舞蹈充分表现了这个过程,从牙牙学语、自由表达到深入思考,以及他与女性人形生物优美绝伦的双人舞蹈,充分表现了其对爱的渴望。剧作充分表达出对非自然繁殖潜在的危害所带来的伦理问题的担忧和思考。
话剧《世界旦夕之间》改编自德国同名电影,电影取材于美国作家伽洛耶发表于1964年的小说《三重模拟》,1999年曾被翻拍成电影《异次元骇客》,并深刻影响了之后同类题材电影《黑客帝国》等。科技公司项目的缔造者沃尔摩尔,用电脑制造了一个和现行世界一模一样的“虚拟世界”,“虚拟世界”中的人群以为生活在真实世界而不自知,不久缔造者却突然意外去世。原助手施蒂勒回来接替他的职位,却发现其死因不明,正欲告知详情的知情人也莫名消失。施蒂勒在调查过程中遇到一系列怪事,意外发现自己所处的世界竟然也是由电子元件所构成的一个“虚拟世界”。话剧延续了同名电影的剧情,淡化了电影的悬疑色彩,不仅角色进行自我介绍,而且增加了一位叙述者介绍背景和人物关系等。整部话剧由演员戴着电影角色的面具在两块绿幕前表演,采用现场拍摄后加上虚拟背景即时处理的方式,在大屏幕上呈现核心故事。观众既看到呈现在大屏幕上合成的影像世界,又可见合成前演员表演的世界,合成影像从模糊到清晰,这些无疑模糊了现实和虚拟的边界。这种新颖的形式,先锋的表达,让观众不由思考“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带给观众关于当下世界的认知与思考。话剧在内容上融入了现代电商如淘宝等,完成了经典文本的当代中国移植。
1962年黄佐临在文章《漫谈“戏剧观”》中,从导演角度提出了对理想剧本的十大要求,其中之一为“哲理性深高”。当下的这几部哲理话剧,在关注现实主义的基础上,追求艺术品位,带给观众独特而新颖的观剧体验,有些剧目远赴国外演出,为话剧发展进行了有益的探索和实践,提供了可资借鉴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