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李道德：以数字建筑表达东方诗意

2月4日，举世瞩目的2022年冬奥会开幕式上，无数个精彩瞬间令人记忆犹新。那个开幕式24节气倒计时短片惊艳了全世界。可以说，每一帧画面都是艺术的享受，每一处设计都蕴藏着深厚的“东方美”。

山顶艺术馆

山顶艺术馆被选入冬奥开幕式开篇短片

如果细心观看，我们会发现除了天坛、长城、故宫和冬奥场馆以及大兴机场等经典的北京地标建筑以外，有一个建筑一共三次出现在了“谷雨”和“芒种”两个节气当中。这就是位于北京和承德交界处的燕山山脉之上的、由建筑师李道德设计的凤凰谷山顶艺术馆。

李道德

山顶艺术馆因何入选冬奥开幕式开篇短片，其背后的故事是什么？看看李道德如何解读他的设计理念。

李道德，著名建筑师，dEEP Architects创始人，英国皇家特许注册建筑师。李道德1981年生于开封，先后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和伦敦建筑联盟建筑学院（AA学院）荣获建筑学硕士学位。在回国创建dEEP之前，他工作于伦敦的Foster＋Partners事务所。在进行数字建筑设计实践的同时，作为清华大学创新领军工程博士，李道德致力于探索数字建筑在中国本土语境下的独特表达。

“山顶艺术馆出现在冬奥开幕式，对我来说的确是一个很大的惊喜和意外，更是对我建筑理念以及作品的肯定和鼓励”，李道德说。本届冬奥会开幕式上，张艺谋团队用数字科技展现“中国式浪漫”，而李道德以“数字东方”的建筑理念设计山顶艺术馆，运用数字设计缔造具有东方美学和传统人文气质的诗意空间，两者的理念高度契合。可以说，山顶艺术馆入选冬奥开幕式短片是偶然，也是一种必然。

山顶艺术馆：自然生长的建筑

问：凤凰谷山顶艺术馆在冬奥会开幕式开篇视频中出现，向全世界展示了中国当代建筑与艺术的韵律之美，请您谈谈它的设计理念和创新观念。

答：凤凰谷山顶艺术馆的设计来自我们当初第一次探勘选址时的感受，当我们站在山顶，环视周边的山峦起伏，远眺对面的金山岭长城，真实感受到人在自然面前的渺小，整个场地给人那种气势磅礴的生命力，对面的长城，又给了我们一个特别中国的感受。

当时就想，我在这里设计的建筑，不希望它是孤立的存在，希望它可以与自然合一，依山就势，顺势而为。这本身也是一个非常典型的中国人，或者说传统中国文人士大夫面对自然、面对生活的态度。

《道德经》讲“物形之，势成之”。“势”是东方的抽象概念，如何提取出来山水之势，自然而然的生成一个属于这个场所的建筑。我们通过数字技术重建整个区域山脉的地形，并通过算法的设置，模拟地块上空气的流动，再结合建筑本身功能的需求，生成了一系列的拓扑曲线，最终形成了建筑的雏形。

山顶艺术馆草图

山顶艺术馆实景照片

所以，与传统的美术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展厅不同，山顶艺术馆的设计生成方式使得建筑本身呈现出一种有机的形态，如山峦起伏，自然生长。那么内部空间也是与建筑一致的，呈现出一种流动性，空间尺度的变化也给展现不同的艺术作品提供了更多的可能。

并且在这里自然、建筑、室内是一个整体，或者说它们之间的边界被刻意的模糊了，我希望人们顺着自然的山势进入到建筑之中，再随着建筑结构的起伏游览大小不一的室内空间，又在不经意间游走到户外栈道之上，到达建筑的最高点，远眺长城。

山顶艺术馆实景照片

在延续范山模水的东方美学的同时，数字化的设计和建造技术使方案成为现实，从概念生成到深化设计，再到最终的施工建造，数字技术是保证项目落地的核心。山顶艺术馆可以说是我们“数字东方”建筑设计理念的一次很有意义的探索。

“数字东方”：以数字建筑表达东方诗意

问：我们看到在24节气倒计时短片中，山顶艺术馆出现在谷雨、芒种两个节气中，您认为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答：谷雨，是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雨生百谷“的意思。谷雨前后，天气转暖，降雨增多，有利于农作物的播种生长。谷雨包含“谷”和“雨”两层含义，对应我们的山顶艺术馆来理解，一是艺术馆本身与山谷起伏的形式上的合一，建筑与自然融为一体。二是建筑本身有机生长的态势，仿佛从山谷之间破土而出，如同谷雨节气后的植物，在雨水的滋润下发芽生长。

直播截图及对应实景

在芒种节气中呈现的是艺术馆的室内，也是建筑空间最具特色的一处空间。可以看到传统的木结构梁，以一种有机的形态呈现出来，从建筑最高处的屋顶一直延伸至底层的地面，形成了一个非常具有生命力的空间。这两个节气都是关于自然界的生长和人们的劳作耕种，确实跟我们的设计可以说是不谋而合。

直播截图及对应实景

问：作为一位建筑师，您认为建筑设计的灵魂是什么？

答：建筑设计的灵魂一定不是单纯的形式，也不只是功能。我想应该是在超出了形式和功能之外，给人带来的感受。所以，我个人理解建筑设计的灵魂是情感，首先是作为建筑师对设计创作本身的情感，你对这个场所的感觉，对使用者善意的理解，创作的初衷等等。这样才会有建筑建成之后，使用者对空间的情感，好的建筑是一定可以打动人心的。

问：所以，您曾经说过建筑和人一样，是一个有机生长的生命体。您在实践当中是如何去表达的呢？

答：是的，我始终认为建筑是有生命的，和世间万物的产生一样，一个建筑的设计和建造，也同样是多种外在的力量相互作用而得到的。这也正是我们经常说到的数字建筑或者是参数化设计的概念，任何外在因素，都是影响建筑生成的参数，所以在某种意义上讲，建筑也不是一成不变的，它本身也应该随着各种外在条件的变化而产生相应的变化，达到一个自我更新进化的状态。

当然在实践当中让建筑“活”起来还是有难度的，但从某些方面，利用新的科技，让建筑和空间变得越来越智能，是完全可以实现的。比如我们在十年前就做过一个空间装置，通过机械化构件的组合、智能电控控制，去实习即时地模拟一个有机生物的自然行为。

我们用视频传感器动作捕捉的方式实时提取靠近装置的观展者的行为动作信息作为输入参数，通过PC端的processing视频信息处理，与arduino单片机通信控制24组与装置表皮机械联动的舵机单元上，实现由即时影像信息“驱动”的空间与人的互动。

与人互动的空间装置

2013年我们设计的ACE CAFE也是通过数字技术和机械动力学的结合，设计了一个可以变形的建筑。建筑的外墙可根据功能需要打开或闭合。当金属墙面完全打开后，你可以看到平整的墙面变成了一个极为复杂的金属结构，如同一朵炸开了的金属玫瑰，象征着机车文化和摇滚的精神。

ACE CAFE室内

同样的想法我们也应用在了室内吧台后的墙面，不锈钢的金属墙面从平面逐渐打开、绽放、再回归平面，如一个生命体在呼吸。

2014年的时候我受东方卫视的委托做了一次公益设计，为一群年轻的志愿者们设计改造一个房子，地点在四川省甘孜州牛背山上，也就是后来大家看到的牛背山志愿者之家。

牛背山志愿者之家

在这个项目的设计上，我希望延续一贯的数字建筑的设计手法，但由于施工条件和经费的限制，我们不得不尽量选用当地的材料，当地村民习惯的施工工艺，甚至接受各种不完美。最终得到的是一个与以往乡村改造或者任何传统概念的数字建筑都不一样的结果。

在满足了志愿者功能需求的同时，从建筑本身你可以看到它的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且与周边的场地或者说整个地域的文脉是非常和谐的，这里建筑的生命力不只是可以物理层面的动起来，而是一个生长进化的概念。

这其实是一个很小的项目，但做完之后受到了很大的关注，也获得很多国内外的奖项。也正是从这个项目开始，我们逐渐明确了自己探索的方向，即数字建筑在中国本土语境下应有的独特呈现。

问：城市更新大背景下，您认为建筑与技艺的融合创新方式是什么？另外建筑技艺的发展与生态环境是怎样实现共融的？

答：建筑学本身就是一个技术与艺术融合的学科，纵观在建筑史中我们看到的经典建筑作品，无一不是技术与艺术的融合，才能产生出好的作品。只是在不同时代，建筑师的创新方向是不同的，因为他们需要突破的局限是不同的。

在当下这个大的时代背景下，数字化早已成为一个大家熟悉的话题，那么在数字时代，我们新一代的建筑师如何找到自己的创作语言，如何运用最新的科技创新与建筑设计做结合，是我们这一代人都需要去思考的，我也还在探索当中，作为建筑师，希望最终从我一系列的作品当中，真正去呈现出科技与艺术的融合。

另外说到建筑技艺的发展与生态环境的话题，近几年从智慧城市、智能建筑，到智能家居，数字化、智能化也已经全方位进入到建筑和家居领域。在近几年大家所关注的碳排放问题中，建筑业的碳排放占全球整体碳排放量的40％之多，建筑业所产生的垃圾也几乎是全球产生垃圾总量的40％。

所以，从这个层面上讲建筑还不只是技术与艺术那么简单，而是关乎人类生存环境的重要因素。发展是必然的，但在发展过程中，如何控制碳排放，去有效的、高质量的使用有限的资源，是我们需要思考的。所以我们国家提出了2030年碳达峰和2060年碳中和的“双碳目标”。那么，建筑领域的数字化、智能化将会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

牛背山志愿者之家

永葆初心：让作品说话

问：您未来的建筑理想是什么，未来更愿意去设计什么类型的建筑？

答：回国自己执业也已经十年有余了，回想这一路走来，其实各种类型各种尺度的项目都做过不少，有很多建成的，有更多未建成的，但从建筑师的职业特性上来看，我们80后的这一代建筑师应该还是很年轻的，一切都还是刚刚开始。其实谈不上什么建筑理想，只希望保持自己的初心，去认真面对每一个设计项目。如果说有一点点愿景的话，希望自己可以像前老板诺曼·福斯特一样，年近90的高龄，仍然可以饱含热情的做设计。

（图文和视频由中国建筑文化研究会民宿产业分会美宿中国提供）

责编：吴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