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第五届湖北地方戏曲艺术节展演剧目中,女性主题的戏剧创作得到了关注,不乏以女性为主角,突出女性形象的剧目,如黄梅戏《舞衣裳》、文曲戏《广济往事》、荆州花鼓戏《红荷》等,聚焦在不同时代背景下女性的心理意识、精神品格及生存场域问题。《一代义伶邢绣娘》以黄梅采茶戏代表性人物邢绣娘的故事为蓝本,以黄梅戏的艺术形式原汁原味的塑造了一个有情有义的名伶形象。
从绣姑到绣娘:女性形象的建立与身份自觉
近年来,在黄梅戏作品中的女性主题审美与女性形象的内化精神、道德品质息息相关,不囿于体现女性的外貌、气质和对于审美形象的执着,更是通过具体事件反映人物内化的思想品德和精神内核,体现其道德品质的可贵与独特,《一代义伶邢绣娘》在女性形象建立中围绕一个“义”字展开。
邢绣娘的“义”在四次抉择中建立,一是韩公子舍家撇业,一心采茶,她选择出言相劝;二是洪五伢被韩公子误伤,她选择照顾洪五伢共渡难关;三是路遇弃婴,她选择散尽家财收养孤儿;四是为成全县令爱子之心,她选择用结缡成婚引韩公子现身。从发扬采茶的邢家班班主绣姑到收养弃婴的大爱母亲绣娘,邢绣娘这一人物形象在她对个体意识的追求和选择中完成了从名伶到义伶的人格升华。正如绣娘所说,“人生一世总艰难!是福是祸,终须承担;于情于义,我都该还!”
邢绣娘的重情重义与其说是时代背景下对女性道德品质的要求和约束,但更重要的还是源于其内在思想和身份自觉。“坚守本真心”即是其情义品格形成的内在动因。在剧中,邢绣娘与洪五伢有襁褓之中结秦晋,金童玉女亲上亲的情谊,作为洪五伢青梅竹马未婚妻,她拒绝了偏爱采茶、迷戏捧角的富家子弟韩家琪,坚守着与洪五伢的感情,不离不弃。在逃荒途中收养遗弃女婴,难以为继之时,纵使变卖家产,跪唱劝募、舍家纾难也坚守着最初的决定,无畏付出。在得知邢家班能重回戏台,她打算着“让黄梅采茶,成为我黄梅人丰年自娱,灾年自救的独有风尚!”,坚守着作为采茶戏班邢班主的使命,义不容辞。通过不同事件体现女性的独有的品格气质,为丰富黄梅戏女性形象塑造提供了一个角度。
从局部到整体:舞台空间的构建与氛围营造
区别于其他剧目,《一代义伶邢绣娘》的舞台空间围绕《九张机》的曲调从舞台上延伸蔓延至整个剧场,使观众进入戏剧的情调,同样使演员演出与观众欣赏同频共振,共同存在在规定的戏剧情景之中。《九张机》是剧中韩家琪为邢绣娘写的曲词,成为了连接文本叙事的重要载体和隐喻人物性格命运的重要提示。如一张机响起正是邢家班解散之时,舞台氛围以冷调为主,营造出收锣捡器,脱袍卸衣,解班诀台,各奔东西的沉重质感;四张机由班舍姐妹唱出,舞台呈现出烟雨迷蒙,陌上村女,娉婷袅娜,踏雨采桑的江南胜景图,营造出水气氤氲的清新氛围;六张机响起时,失手打伤洪五伢的韩家琪在凄风苦雨中孤孑踯躅,舞台上仅用一束流动光照亮,营造雷电交加的压抑氛围;八张机由邢家班众姐妹与绣娘对着韩公子留下整理好的曲本共同吟唱,包含着分离之意,舞台光线从婚礼的红色暖光逐渐黯淡下来,营造出别离的悲恸之情,跟随《九张机》的起承转合整个剧目的光与舞台气氛都散发着同质的情调与气质。
从历史到现实:地域文化的回溯与当代发展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中华文明博大精深。只有全面深入了解中华文明的历史,才能更有效地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站在新的历史节点上推动文化繁荣,要坚定文化自信、秉承包容开放、坚持守正创新,传承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黄梅县有着丰富的文化资源,除了有起源于黄梅的黄梅戏,还有黄梅禅宗文化、黄梅挑花等都是黄梅的文化符号和城市名片。黄梅县剧团有着清醒的文化自觉和自信,不断挖掘传统文化和非遗艺术的深层价值与魅力,将黄梅戏、黄梅挑花等地域特色鲜明的艺术形式嵌入戏剧创作中,尤其是对黄梅戏名伶邢绣娘人物的深层挖掘更是体现了作为黄梅戏发源地的文化担当,从文化角度看,尤其是从黄梅戏的流变到当代传承来看,该剧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剧中将传统文化阐释与当代艺术表达融为一体,集中表现在人物身份设定上绣娘除了是采茶名伶,更是挑花高手,并想在灾荒时开办一间女工传习所,传授挑花技艺,让更多人以此谋生,将传统技艺发扬光大;韩公子偏爱采茶、凭借惊人的记忆,为绣娘整理出三十六大本,七十二小出的采茶曲本,更贴合黄梅戏形成和发展的轨迹。在舞台表现中再现了黄梅戏采茶戏的“三打七唱”和独特的乐曲伴奏场景;在涉水救孤的表演中保留了戏曲非写实性特征;在剧目的尾声五祖寺“飞虹桥”处,钟鼓梵呗大作,居士以禅语“放下着”提点戏里戏外人浮生若梦,万般皆戏。众多地域文化元素的运用与汇入,让本部剧作坚持守正创新、彰显地域特色、弘扬传统文化的题中之义得以凸显,同时也为当代戏曲的创新性转换和创造性发展提供了借鉴方向。
(作者张璨,系湖北省美学学会会员、黄冈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现供职于中国戏曲教育联盟成员单位黄冈艺术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