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 | 从《乡村心事》看姚剧现代戏的生命力

近日，由中共余姚市宣传部与余姚市文化和广电旅游局联合出品的姚剧《乡村心事》荣获浙江省第十五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优秀作品奖和第十五届浙江省戏剧节“兰花奖·新剧目大奖”。省“五个一工程”奖是全省文化艺术领域最高奖，而戏剧节兰花奖是我省戏剧领域极具影响力的文艺奖项，姚剧的魅力再次得到了认可。姚剧是我国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脱胎于明末清初的余姚滩簧，自兴起至今已有约三百年的历史。余姚姚剧团是姚剧剧种迄今为止唯一的专业表演团体，被列入“天下第一团”。近百年来，不少剧种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小剧种在当代如何生存与发展？这是十分严峻的问题。在部分小剧种走向绝唱之际，姚剧却仍然保持着生命力，长唱不衰，这与姚剧“扎根乡土、与观众同向同行”的剧种特点以及姚剧人“聚焦当下、与时代同频共振”创作观念密不可分。

《浪漫村庄》剧照

扎根乡土、与观众同向同行

诞生于乡野田间的姚剧扎根乡土，其以“观众为中心”的艺术理念与接受美学“从受众出发”的核心思想同符合契。接受美学属于主体性美学，姚斯认为受众是使作品价值得以实现的重要因素，这点在姚剧中体现得淋漓尽致。最初的滩簧艺人多在农忙之余搭班表演，演出受众为农民，因而其演出内容始终重视表现百姓的情感生活，1956年余姚姚剧团成立后，姚剧艺人继承传统，坚持上山下乡，在村间巡回演出。因此，姚剧乡土气息浓厚，擅长演出农村戏，展现老百姓的家长里短。2022年，由国家一级编剧冯静创作，国家一级导演倪东海执导的《乡村心事》也将观众的视线引向了乡村。该剧讲述了面临村民物质生活富裕后精神层面依旧贫乏、村内产业转型困难的状况，新建村村支书姚永昌顶住家内外的双重压力，带领村民发展养老业，解决“心事”，实现共同富裕的“新事”。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乡村心事》的真情藏在故事中。在剧中，由黄利明饰演的姚永昌自幼丧父、家无儋石，在村民的照拂下才得以顺利成长，因此他深爱着这个村庄。为了改善村内落后的产业结构和不正的乡风，姚永昌在当选村支书后积极发展养老业，甚至将家中闲置的房屋借给了小玲以开办养老院。姚永昌在村内忙前忙后，可他的想法却少有人理解。其妻李金娣碍于颜面对外声称支持姚永昌的决定，实则心痛不已，觉得自家耗费了财力与人力，却劳而无功。比起村内的产业转型问题，李金娣更关心自家的生活，因此她软硬兼施要求姚永昌辞职，专注自家产业。姚永昌和李金娣的人物形象十分立体丰满，他们的家庭关系是生活中常见的，他们各自的顾虑是观众可以感同身受的。演员黄利明与黄飞对角色的细腻刻画，更使得观众能够沉浸于戏中，从不同视角了解基层干部在乡村振兴工作中的处境。

《乡村心事》剧照

“建设共同富裕现代化乡村”这一话题庞大而严肃，以此为题材可能会使剧情变得沉闷。而姚剧擅长运用“清板”与民间小调，其曲调活泼明快，唱词朗朗上口，适合演出轻松幽默的情节。本戏的编剧冯静有着丰富的戏曲创作经验，其作品屡获文华奖和全国“五个一工程”奖。在创作《乡村心事》时，冯静深入了解余姚农村风貌并结合姚剧的自身特点，使得该戏不仅在题材上贴近受众，更是在情节上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如戏中，姚永昌虽然与李金娣意见相左，但没有“硬碰硬”与妻子直接争吵，而是采用迂回的方式见招拆招，哄着妻子支持自己的做法。当李金娣放言若是姚永昌不辞职，自己便离家出走时，姚永昌以退为进，说自己全力支持妻子的决定，愿意给她做出行规划，让她“昂首阔步向前走，一路顺风潇洒游”。姚永昌的举动出乎了李金娣的意料，也超脱了观众的猜想，夫妻俩唱双簧般重复着“不要拦我，不拦”，充满喜剧色彩的桥段配上轻松愉快的曲调，引得台下观众欢笑连连。

姚永昌的想法不仅妻子反对，还面临着其他阻力。村民周立根沉迷赌博，向往着靠运气赚快钱，在他看来，妻子小玲花钱租房开养老院影响了自己玩乐，因此他诬告姚永昌是在利用职权集资修老房，霎时村内流言飞传，开办养老院一事只能暂时中止。内忧外患使得姚永昌愁眉锁眼，他借酒消愁对好友诉心事，六十句唱词道尽真情，曲词感人，唱腔动人，唱明了自己对新建村的真心，唱明了自己对乡村建设的恒心，对妻子不理解自己、村民诬告自己的痛心，也道明了本剧想要弘扬的价值观——“改变民风、凝心聚力”。清代曲论《乐府传声》中有言“唱曲之法不但声之宜讲而得曲之情尤重。”演员黄利明在演唱此段时以情带声，以声传情，六十句曲词连唱不仅展现了他深厚的演唱功力，还充分传达了唱词中蕴含的情感，将舞台气氛推向了高潮，深深打动着观众。在冯静编剧和倪东海导演的巧妙编排下，姚永昌虽是在同友人诉心声，但他的酒后真言句句传入了李金娣耳中，李金娣理解了丈夫的心事，想法也发生了转变。最终，在政策的扶持下，姚永昌与村民凝心聚力，将养老业再次发展了起来，乡风也随之焕然一新。《乡村心事》以小见大，将宏大的叙事融入生活中，将真情与思想汇入作品中，引起观众共鸣，发挥了正向的价值引导作用。

《童小姐的战场》剧照

聚焦当下、与时代同频共振

习近平总书记曾言，文艺的性质决定了它必须以反映时代精神为神圣使命。近年来，浙江深入推进乡村全面振兴，发展建设共同富裕示范区。在新农村建设的过程中，不少矛盾与困难涌现了出来，故事的种子也在其间萌发新芽，只待有心人发觉。2021年初，在余姚市宣传文化部门的关心指导下，余姚市姚剧保护传承中心主任倪乐辉决定制作一部与乡村振兴有关的姚剧现代戏《乡村心事》，他带领创作团队先后数次来到浙东农村如余姚临山邵家丘村、杭州余杭安吉余村、金华浦江郑义门村等地采风体验，走访了解各乡村在发展过程中遇到的具体难题，从中取材，并组织主创人员与专家在多地召开剧本研讨会。经过一年多的打磨，剧本八易其稿，才付诸排练。方言是地方戏的核心，姚剧的唱腔带有浓郁的余姚方言特色，在设计唱腔、将剧本文字转换为余姚方言的过程中，沈守良老师倾注了大量心血，使得唱段在不动原词句的基础上符合姚剧唱腔的平仄韵脚。唱腔设计难以一蹴而成，在长达数月的排练中，演员们配合着沈守良老师对唱腔进行反复修改，最终才有了舞台上的完美呈现。如在本剧第四场戏中，黄飞饰演的李金娣在听到丈夫吐露真言后，有所触动地唱道：“永昌的心事我不知晓，他酒后真言把心事表，我心如被风浪搅，夫妻心隔银河遥。”黄飞的演唱将声韵与情韵完美融合，声轻腔柔、悦耳动听，深深打动着观众的心。

在作品首演后，《乡村心事》剧组在基层干部间进行了十六场专场演出，并来到余姚乡间巡演。在巡演期间，倪乐辉主任带领创作团队实地走访四个全国文明村，了解基层干部的工作感悟，在听取各方意见的基础上修改剧情内容。而倪东海导演悉心倾听观众的观剧感想，结合乡村实际情况，与演员进一步调整演出细节。舞美设计裘冰弃繁从简，根据本剧特点运用铁艺打造水墨丹青般的背景，将“线”的象征性表达以及戏曲艺术的写意性演绎到了极致。创作团队九朽一罢，以“凝心聚力”架构剧作的主题，以“道德良知”呼唤失落的真情，用精彩的剧情、真挚的表演奏响了乡村振兴的动人乐章。观众在观看演出后好评不断，如邵家丘村的村委干部直言自己对剧中姚永昌的经历感同身受，在观剧后对邵家丘村今后的发展信心更加足了。

《五月杨梅红》剧照

“聚焦当下，着眼现实”，这并非《乡村心事》一部戏的特点，而是历代姚剧人始终坚守的艺术信念。早在20世纪90年代《强盗与尼姑》与现代戏《传孙楼》赴京演出时，便有媒体赞誉姚剧“永远贴近现实生活，反映现实生活，是姚剧的生命力所在，是它在新的时期吸引广大城乡观众爱看的法宝。”在历届余姚市委市政府的关心重视下，本世纪以来，余姚市姚剧保护传承中心推出了一部又一部结合当地文化、反映社会实际，兼具思想高度与艺术水准的文艺精品：2003年，轻喜剧《女儿大了，桃花开了》以农村环保为题材，揭示了“自然环境与心灵环境都需要重视”的道理；2009年，家庭伦理剧《母亲》直面社会问题，强调了家庭教育以及儿女自立的重要意义；2013年，响应中共十七大“加强精神文明建设”的号召，姚剧人创排了以小人物的人生抉择弘扬社会道德风尚的抒情喜剧《五月杨梅红》；2016年，响应中央“加快农业现代化”的宣传政策，姚剧《浪漫村庄》唱响了美丽乡村建设的颂歌；2018年，中共十九大强调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姚剧人以现代思想剖析历史人物，复排2006年出品的经典历史剧《王阳明》并赴京演出；2019年，献礼建国七十周年，现代戏《童小姐的战场》在国家大剧院的舞台上以精彩的演出致敬革命英雄。这些戏的演出场次均超百场，分别在中国戏剧节、上海国际艺术节、浙江省戏剧节中亮相，并且连续七届七次获得浙江省戏剧节大奖及省“五个一工程奖”。

反映时代是文艺工作者的使命，反映时代精神是文艺创作的审美追求。姚剧人始终坚持聚焦当下，与民同心，为民而歌。姚剧现代戏融汇了地方特色与时代气息，连接了传统文化与当代精神，用动人的故事、真挚的情感、正向的价值观感染着观众，具有隽永的魅力与恒久的生命力。

责编：杨子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