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 | 党魂辉映，时代共振：大型情景舞台剧《红旗颂》的艺术手法解析

2022年1月1日，历经三年打磨的大型情景舞台剧《红旗颂》在中国教育电视台一频道与观众见面，随后在学习强国等多个平台进行了重播和转播，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和热议。这部剧通过多个演出篇章将李大钊、张甲洲、高士其、杨善洲、张桂梅、聂广荣等杰出的党员干部群像呈现在观众眼前，深入贯彻了《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文件精神。

在创作手法上，《红旗颂》将诗意与戏剧性完美结合，通过多种手法生动还原历史情境，表现了这些先进人物面对时代变迁、担当责任的心路历程，使得观众在情感共鸣中更深刻地理解了共产党的初心与担当。《红旗颂》开创了类型创作的新范式，通过解析其艺术手法，可以为当代主旋律舞台剧创作如何将历史与当下相结合、以更丰富的表现形式引导年轻观众审美提供启示。

《红旗颂》作为一部主旋律舞台剧，成功传递了共产党人百年奋斗的精神血脉，并在当代社会注入了新的时代价值。通过创新的叙事手法、真实的人物塑造、多元的叙事视角和多媒体技术的应用，《红旗颂》激发了观众对于共产党人精神的认同和尊敬，展现了红色经典在当代的深刻意义。

一、共产党人的精神血脉：百年红色征程的生动再现

《红旗颂》最鲜明的艺术特征在于塑造了共产党员的英雄群像，跨时空形塑了共产党人的精神谱系。李大钊、张甲洲、高士其、杨善洲等人物，都是每个时期优秀党员的代表。通过集中展示不同角色在不同时代的奋斗征程，从而呈现出更为全面和多维的精神谱系。

对于群像式的叙事而言，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解决统一性的问题。尤其是舞台艺术，在有限的舞台时空中，如果没有找到一条主线将不同人物贯穿起来，就会导致叙事变成一盘散沙。而《红旗颂》的舞台时空横跨百年，不同人物所处的历史时期不同，奋斗目标也不尽相同。在这方面，编导的处理手法以共产党人的精神将不同叙事段落统一起来。例如，李大钊作为一名革命家和马克思主义者，他的人生目标主要是推动中国社会的革命和实现社会主义，而张桂梅则是通过兴办女校的方式，为大山中的女孩提供受教育和改变命运的机会。虽然他们的具体目标不尽相同，但是背后支撑他们的共产党员的精神是一致的，即为了国家的前途和人民的福祉艰苦奋斗、不怕牺牲的精神，而不同的叙事段落就成为这种精神在具体时空下的生动演绎。此外，编导以时间顺序组织叙事，使得这种精神血脉形成了一种传承性，让观众能够在一个又一个的生动故事中感受到共产党精神代代相传的生命力。

共同描绘共产党人精神谱系离不开对每个人物的生动刻画。受限于总体时长，每个人物的出场时间较短，难以像传统舞台剧那样展开一系列有逻辑的舞台动作。因此，编导淡化了传统舞台动作的具体性，基于真实的历史事件和人物性格，为每个人物设置了一个抽象的、贯穿性的行动基调，并通过台词和人物的肢体语言展示出来。以李大钊为例，处在新文化运动和五四运动的历史变局之中，李大钊因为推崇马克思主义思想而遭到国民党当局镇压，多次被捕、被关押，甚至遭受酷刑。基于这种历史真实，编导选取了坦然作为他基本的行动基调。这种坦然，体现为面对危险时的一种镇定，而这种镇定则是源自对革命的崇高理想。在《赤旗的世界》中，饰演李大钊的演员立于舞台上，身姿挺拔、面容沉静，但台词却慷慨激昂。在演出最后，李大钊面容坦然，缓缓吟出“世看将来的环球，必将是赤旗的世界，自由的阳光”“死而后已”点明演出的主旨，并将全剧氛围推向最高潮。身体和语言所形成的张力，体现了人物临危不惧、大义凛然的气度。而在《绣红旗》当中，主导江姐等革命女烈士的基调却是一种希冀，这种希冀通过对红旗的捧、展、抚等动作展现出来。基调的确立，使单个篇章叙事有了统一性的美感，而且这种抽象性也为舞台表意提供了空间，使个人的行动进一步升华为一种时代精神。由此，舞台时空不再拘于一人一事，而是成为无数中华儿女精神的横断面。

相较于传统的红色经典叙事，《红旗颂》在人物塑造方面的创新之处就在于，注重塑造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物。在一些革命样板戏当中，人物往往被塑造为无私奉献、正直勇敢的楷模，引发观众的赞扬与崇拜，但是这类手法却难以满足今天观众对真实性的诉求。《红旗颂》一方面强调了英雄的伟大精神，另一方面也不忘通过对于他们亲情伦理关系的刻画来塑造接地气的人物。例如《赤旗的世界》中，就让李大钊的妻子赵纫兰出场，用台词诉说对李大钊的担忧、牵挂和不舍。李大钊、象征大众的学生和赵纫兰的站位形成一个三角形，在大家与小家之间挣扎所形成的情感张力就通过这种舞台调度表现出来。

人物的塑造与情境是无法分割的，特定情境下人物所展现的具体行动，是人物性格最有力的注脚。对于主旋律舞台剧作品而言，真实地还原历史情境的刻画，可以让观众产生情感共鸣，激发观众对历史人物的认同。在这方面，《红旗颂》将戏剧性和真实性完美融合。人物所登台的时刻，往往是戏剧冲突最尖锐的时刻，一人之决定，往往会影响一个集体乃至国家的前途和命运。而情境本身也是人物心境的外化，让观众可以直观感受到剧中人内心的挣扎抉择。比如，《小岗村的故事》在开篇用几句台词就点明了凤阳小岗村所面临的生存困境：“泥巴房，泥巴床，泥巴屯里没有粮；一日三餐喝稀汤，正月出门去逃荒”。在这种不得不干的情况下，小岗村村长严宏昌决定实施“大包干”，分田单干，这一揭开中国改革开放帷幕的抉择，通过严宏昌带着一众村民按手印的程式化舞台动作展现出来，配合大屏幕上“生死状”的出现，以戏剧化的表现形式呈现了扣人心弦的历史时刻。严宏昌的决定不仅仅是个体的选择，更是小岗村命运的扭转。而舞台上的情境通过生动的表演和视觉呈现，将观众带入那个紧张而关键的时刻。

而在真实性方面，考虑到如五四运动、抗美援朝这些大型的历史情境时空跨度长，因此编导采取了写意化的处理手法，将宏大的历史背景压缩为抽象的写意空间。在具体手法上，则是通过一些意象化的符号，将复杂的历史情境转化为观众更易理解和感受的形式，集中表达特定历史事件的核心情感和意义。例如，在《赤旗的世界》中李大钊所处的历史背景是现代中国社会最动荡的时期，国家内忧外患、社会动荡不安，而中国为了寻求出路也经历了多次改革和现代化的努力。但是，这些努力却遭到了三座大山的无情压制，无数仁人志士因此而献出生命。在处理这段历史时空时，编导将之压缩凝练为一个受刑的情境。李大钊身陷囹圄，马上要走上刑场，在临别之际对亲友作最后的道别，并最后一次阐述自己的革命理想。人物的中山装、围巾、发型，暗示了那个青春与革命交融的热血时代。虽然没有扮演反动派的角色登场，但大荧幕上的乌云和绞刑架配合舞台灯光，却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之感，暗示了国民党统治下暗无天日的社会。这些意象符号共同构建了一个写意的表意系统，激活观众的历史记忆和审美经验，代入人物所处的社会环境。而《绣红旗》则是对经典歌曲进行了一次情境化的生动还原。不同于《赤旗的世界》中黑色为主的舞台色调，《绣红旗》的舞台以深蓝色的灯光打亮，结合了舞美上的窗户所射出的曙光，暗示了拂晓将至、革命斗争即将胜利的革命斗争新阶段。但就是在这种破旧立新的时刻，江姐等人的坚守才格外珍贵。最后，舞台上一轮红日升起，阴霾被彻底扫除，人物手捧红旗缓缓走向红日，暗示革命斗争最终取得胜利，英雄虽死犹生。

此外，次要人物的演绎也构成了历史情境的一部分，并且充分运用了程式化的表现手法。在表现抗美援朝精神的《英雄赞歌》中，一面是歌手在动情演唱红色歌曲，一面是数个扮演成志愿军战士的演员配合歌曲的节奏做出各种动作，或手搭凉棚眺望，或挥舞红旗，或匍匐前进，或踏步奔袭。当歌曲到达高潮，他们倒地作牺牲状。以这些经典的意象化的动作，让观众能够穿越时空，回到硝烟弥漫的战场去感受到革命浪漫主义情怀。在最后红旗的召唤下，倒地的战士又重新站起，继续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之中。这种革命浪漫主义的处理手法，让人联想起孙瑜导演的电影《大路》的结尾，已经牺牲的修路工人的身影又站起来，唱着歌继续前进，寓意革命精神的永垂不朽。

二、情感共振的多维度：多元艺术手法的深层影响

主旋律舞台剧的主要目的是通过戏剧情节和人物刻画，向观众传递特定的历史知识和价值观念，激发观众的爱国之情。在当代，主旋律舞台剧的创作既面临机遇又充满挑战。社会的进步使人们对文化产品的期望逐渐超越娱乐本身，更注重价值观的传递和社会正能量的引导。在这一背景下，主旋律舞台剧有机会成为文化产品的重要形式。然而，娱乐选择的多样化也给主旋律舞台剧的创作推广带来了竞争压力。由于主旋律舞台剧的选材相对固定，为吸引观众，创作者需要通过改革创作手法，并利用多媒体等高科技舞台手段来增强剧目的表现力。《红旗颂》在这方面树立了良好的榜样。通过传统与高科技的多元艺术手法融合，《红旗颂》创造了强烈的情感张力，唤起观众的共鸣与共情。

《红旗颂》在统一的主题下，构建了以戏剧为主，诗朗诵、歌舞、讲述多种形式并存的演出形态。与主题晚会的不同之处在于，《红旗颂》的不同演出段落之间存在逻辑关系，共同构成一个充满张力的戏剧结构。在共产党人百年的奋斗征程这一统一的戏剧情境支配下，其他演出形式都被赋予了强大的故事性，并且都以塑造人物为中心，成为整体故事的有机组成。

在这个戏剧结构中，《红旗颂》进一步展现了多元化的叙事视角，构建了丰富的情感层次。例如，《赤旗的世界》《小岗村的故事》等是采取情景演绎的形式，由演员直接扮演角色。而在《冰雪战旗》中则是采取讲述的形式，去回顾革命烈士、原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六军军长张甲洲的一生。不同于传统讲述，讲述人是以张甲洲妻子的身份和视角来陈述故事的。此时，演出不仅仅是事实的简单陈述，而是升华为情感的表达。妻子作为亲人，她对张甲洲一生的经历有着深刻的情感体验，通过她的视角，观众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家庭背后的温情、坚守和牺牲。这种情感的注入使得故事更加贴近人心，观众更容易与角色产生共鸣。演员的表情、动作、神态也都构成了演出的有机组成部分，使观众可以通过身体语言感受到角色内心的波澜和情感起伏，使故事更为立体和生动。这种视角的变化，既塑造了英雄人物本身，也侧面刻画了英雄的家属，他们也为新中国的诞生做出了伟大牺牲，应该被铭刻进历史的记忆中。通过设置不同的叙事视角，主旋律舞台剧可以引导观众对于事件、价值观念的不同看法进行思考。这有助于激发观众的深层思考，提升戏剧的思想性和艺术深度。

在台词的编写上，《红旗颂》注重台词的场景性和沉浸感，由此营造意境来传递革命情怀。在《赤旗的世界》中，李大钊就义之前，对自己的一生进行回顾。此时，他的台词就体现出了场景感：“昂起头来，能看到我的北大红楼，那里的灯光已经照亮远方；昂起头来，能看到未名湖上碧波荡漾，更看到了奔腾的黄河长江；昂起头，能看到文华胡同的院子，那里陪我度过了最忙碌的时光。”通过“昂起头来”这个动作，不仅展现了李大钊豁达坚定的精神风貌，还让读者或观众能够跟随他的视角，一同领略他跌宕的一生。北大胡同、未名湖、黄河长江，这些景物既勾勒出李大钊的生活和他所热爱的事业，又作为一种意象表现出李大钊崇高的品格。特别是对于文华胡同的院子的回忆，更是点亮了李大钊最忙碌时光的一幕。或许在那个狭小的院子里，他思考着国家的前途，为革命事业付出着辛勤努力。这样的描绘让台词更具情感厚重感，使观众更容易沉浸在李大钊的人生回顾中。通过具体而富有画面感的台词，编导地营造了一种沉浸式的意境，使人能够感受到李大钊丰富而坎坷的一生，更深刻地理解他对革命事业的执着与热爱。在《谁是最可爱的人》中，讲述人以一个普通战士的视角，去回顾他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感想，并进一步过渡到对观众身上，通过列举日常生活中的场景，让人在平凡生活中找到那份对幸福的珍惜：“当你坐上清晨的第一列电车，走向工厂的时候；当你扛起犁耙走向田野的时候；当你提着书包走向学校的时候；当你安安静静坐到办公桌前的时候……朋友，你是否能意识到你在幸福之中呢？”这种情感的引导，不是直接告诉观众什么是幸福，而是通过自身经历的对比，引导观众自己去感受，使得情感更为真挚和深刻。

此外，注重多媒体技术对营造情感张力的辅助作用。在《红旗颂》中，多媒体技术得到了广泛的应用，成为整体叙事的有机组成部分。通过虚拟影像和视频素材的应用，使舞台时空的范围得以扩展，观众可以更深刻地感受到情境中的氛围和人物内心的情感变化。例如在《冰雪战旗》中，伴随演员的讲述的，大荧幕上同步出现张甲洲生前的照片和用过的物品，这些资料的呈现既带来了真实感，而且与现场讲述呈现出一种时间交错的感觉。这样的双重感知，不仅增加了信息的传递效果，也让情感更为饱满。在讲述杨善洲老人在大亮山植树造林事迹的《青山风骨》中，则通过大荧幕上的壮丽自然景观去呼应演员讲述，大地、群山、森林成为展示杨善洲老人高尚品格的意象。

结语：红色经典的当代价值

《红旗颂》作为一部主旋律舞台剧，成功地传递了共产党人百年奋斗的精神血脉，并在当代社会注入了新的时代价值。通过创新的叙事手法、真实的人物塑造、多元的叙事视角和多媒体技术的应用，这部舞台剧展现了红色经典在当代的深刻意义，引导观众对历史、社会和价值观的思考，激发了对于共产党人精神的认同和尊敬。

《红旗颂》的成功启示我们，在今天，红色经典的传承依然重要。红色经典承载着革命历史的丰富经验和智慧，通过学习这些经典作品，人们能够更好地理解中国近现代历史的沧桑巨变。红色经典中所蕴含的共产党人的奋斗精神和对理想的追求也为今天的人们提供了积极的精神动力。而主旋律舞台剧作为传承红色经典的重要形式，要想吸引观众，需要在表达形式上不断创新，融入现代审美元素，使得传统和时尚相得益彰。同时，要注重人物刻画和情节设计，让观众在娱乐的同时能够深刻思考，引发共鸣。与时俱进的创新和深刻的思想内涵将使主旋律舞台剧更具吸引力，成为当代观众喜爱的文艺形式。

【本文系四川传媒学院校级科研项目“符号学视域下新主流电影叙事形态研究”（编号：X20220916）成果】

特邀作者：

唐云：四川传媒学院摄影学院讲师，四川省摄影家协会会员，从事影视艺术研究

刘海琨，四川传媒学院编导艺术学院讲师，从事影视艺术研究

责编：刘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