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诗远方（之八）

去河南的鹤壁访问，友人首先带我去看著名的淇水。

 ▲ 淇水风景

淇水也称淇河，就像一条飞舞的碧玉带，从鹤壁的西北向东南方向飘然而去。李白说“淇水流碧玉”，实地验证，此言果然不虚。那天恰好天气晴和，阳光温柔，清风徐徐，波平浪静。粼粼碧流之间，偶尔泛起一圈圈弧形的微小波纹。这一片水，就像一个沉睡着的甜蜜的梦。那么圆满，那么轻柔，那么飘逸。美好得令我都有点担心，唯恐不小心用脚碰下去一块石子，把这梦撞疼……

淇水是一条内涵丰厚的“诗河”。清代的赵翼吟咏“都亭祖帐临行处，淇水悠悠系我思”，明代的王世贞感叹“句里孟门青，意中淇水绿。绿水如丝流，青天去不收”，元代的许衡赞叹“太行西对千峰玉，淇水东窥万斛珠”，宋代的邵雍沉吟“淇水清且泚，泉源发吾地。流到君家时，尽是思君意”，唐代的王维也写下“屏居淇水上，东野旷无山。日隐桑柘外，河明闾井间”……由此上溯至先秦，自《诗经》以降，缠绵的淇水留下了数不胜数、荡气回肠的动人诗句。

从古老的《诗经》算起，淇水至少已经著名了三千多年了：《氓》中写道“淇水汤汤，渐车帷裳”，《桑中》写道“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有狐》写道“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可以说自古以来，淇水总是和爱情、和美好、和纯真善良联系在一起。这条清浅的河流奔涌着浓酽的诗意蜿蜒而至，一路柔肠百转，心潮起伏，给我们带来清澈袅娜的情感记忆、曲折坚韧的精神图谱。

淇水东岸专门建有一座“淇水诗苑”，把古往今来的咏淇诗篇一一镌刻在石碑上。长达五里的河岸一字排开，千余诗篇组成的连绵文脉，形成一道独特的人文风情景观。漫步在淇水诗苑的石砖路上，脚下流光荏苒，心上星移斗转，仿佛从先秦、秦汉、唐宋到明清的时空隧道间穿越而来。诗与情、诗与乐、诗与茶、诗与君子、诗与书画……不同的文化主题变奏出优雅的淇水乐章，令我流连忘返、百感萦怀。

诗苑漫步之后，友人邀我乘游船去更深切地感受淇水的风雅魅力。游船踏着轻快的节拍在碧透的水面上曼舞，清凉的浪花带着羞涩的笑声聚集在船的周围，接着又调皮地拍一拍船舷，提着绿裙纷纷向四周飞散。端坐在船头，我静静注视着淇水微波荡出温情的涟漪，心里很自然地浮现许穆夫人留在《诗经》里的诗句：“淇水滺滺，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注视着浪漫淇水在脚下悠悠流淌，仿佛置身于先秦那艘桧木桨的松舟之上，伴随着美好的流年轻轻荡漾在灿烂星河的波浪之间。此时此刻，所有坏心情都随碧绿的微波一泻而去了。留在身边的是日月的辉光、山河的明净、星辰的澄澈、草木的安详，是无尽的绿、无尽的蓝、无尽的温情……

荡舟淇水仿佛是被流年轻轻拥在怀抱里。最特别的感受，是领悟到一份深沉久远的沧桑感。白鹭和黑鹳在游船前面自由地飞来飞去，牵引着遥远的回忆和怀想。

放眼四顾，绿岸葱茏，青山明丽，水碧天蓝……所有的风景都是如此安详宁静，没有那种波涛汹涌、滔滔不绝的急迫感，反而氤氲着一派默然无声的深邃气象，展现出一种饱看风云之后的淡定和从容。看着淇水的碧波，我的心也变得更加柔软、更加超脱了起来。

《诗经》中有一首直接以淇水命名的诗，就是《淇奥》：“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这首诗共有三段，限于篇幅，我只摘引第一段。淇河岸上的绿竹亭亭玉立在清风中，让人感受到岁月苍茫中的沉静与烂漫。《淇奥》是一首歌颂美德的诗篇。淇水滋养出来的君子像竹子一样挺秀俊朗，他宽和虚心、谈吐风雅、磨砺道德、注重修养……观水思人，碧波间流淌着不尽的赞美和礼敬，也默默串联起这些温润的好词好句，划出一条清晰的美德示范标准，铺衬出一份充满诗情画意的古典情缘。

船上的同游者，均是参加诗歌节活动的诗人。一时之间，大家仿佛重回学生时代，像做功课一样，把能想起来的淇水诗篇，争先恐后地一一温习了一番，摇头晃脑地大声朗诵给淇水听，仿佛是在被一位看不见的老师检查作业。我跟着众人一起回忆着诗篇里的抑扬顿挫，也反复回味那轮回了千百年的美丽意境，沉醉于那清朗的笑声、潺湲的相思、悠扬的歌声、芬芳的叹息。众人引吭高歌，情到深处，好像也一起联袂溯淇水而上，遍历曾经的那些风花雪月、烟雨红颜、杨柳依依……

淇水的美，不是那种妩媚娇艳的俗美，而是端庄、清纯、深沉而明净。有古典范的深幽，也有原生态的淳朴。这河水仿佛不是流动的液体，而是凝固的固体，是温润的无瑕碧玉，镶嵌在中原大地上，散发着神秘而又纯真的光泽。欢跳着的阳光披着熠熠生辉的透明纱裙，在这碧玉上踩出斑斓的光斑和光晕，传递出各种神秘旋律和生动风姿……而此时有几声清朗的鹤鸣从湖面远处滑过来，也仿佛是从历史深处飘过来一样，悠扬的回声在我的心壁上缭绕着，翻涌出莫名的颤栗和渴望。

绿树葳蕤，蒹葭摇曳，波澜不惊。人间烟火点缀其岸，人水和谐，光阴静好。当地友人告诉我，这条饱经风雨的古老“诗河”，现在作为饮用水水源地，水质达标率始终保持在100%……为了保护这一方净水，当地营造水源涵养林，修复生态湿地，恢复流域生态，构建乔灌草蓠藤湿相结合的生态保护圈层，付出了不少艰辛的努力。淇水而今呈现出来的这些古典美，其实更离不开现代人的细心呵护和精心保护。

晚上佐餐，友人向我推荐淇河鲫鱼和缠丝鸭蛋。鲫鱼得益于良好水质，味道格外鲜美。缠丝鸭蛋据说也是仅在淇河出产，其奇在于蛋黄切开来之后，会呈现一圈圈浓淡不同的金环，宛如金丝缠绕。我想自此之后，那圈圈金丝也就变成缕缕鲜香的思念，永远留在关于淇水的美好记忆深处了……

过淇水岂能无诗？我写了一首《南乡子》，献给这条古老的“诗河”：

淇水在心头，百转金声玉句留。那碧那澄那静美，温柔！脉脉风骚意自投。青竹隐清幽，淡看沧桑雨雪稠。涌出画图都是爱，奔流！毕竟深情绕九州。

今年央视春晚有一首歌《上春山》，热度所及，使得歌名成了流行语。譬如，媒体屡屡出现“上春山，采茶忙”之类的标题。4月，我也蹭了一回此流行语的热度，上了一趟春山。

我上的春山是哪里呢？它叫马边，是四川省乐山市下辖的一个彝族自治县。我们一群人从北京坐飞机到成都双流机场，与来自广东等地的另一些人会合，乘车前往马边。2021年，这个小凉山深处的县城有了第一条高速公路，从成都到马边车程大大缩短，只需3小时左右，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当然，我们用了不止3个小时，原因很简单——我们中途在乐山青衣江边一家鱼庄吃了一顿饭，辣了一个爽。

4月11日，三月三。杜甫诗云：“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云南昆明也有“三月三，耍西山”的说法。在这个传统节日，人们往往外出游玩。我们呢，坐车来到马边一座山上，车不能再往上开了，我们步行爬山，到达更高更深处。竹子成林，“小凉山采笋节”开始啦。根本不用苦苦寻觅，眼光向下，遍地都是竹笋。这时候，你才明白比喻新生事物大量涌现、蓬勃发展的成语“雨后春笋”是多么的具象、鲜活。不需要任何工具，只需弯腰俯身或者蹲下，伸出手，把钻地而出的黄褐色竹笋拔出或掰断即可。同样是笋，形貌各异，有纤细修长的，有矮短粗壮的。竹林山间，欢声笑语回荡，更是不同品牌手机拍摄功能的比拼。这是年过半百的我的第一次采笋体验。以前看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对江浙人挖“黄泥拱”的场景印象深刻，没想到如今我也当了一回采笋人。我们十几人的劳动成果，集中装进一个很大的纤维编织袋里，我们的“头人”桑吉自告奋勇，肩扛这满满一袋竹笋下山，“今天中午就吃它了”。

《昨日的边城 1589—1950的马边》一书中写道：“马边的竹笋也是得天独厚，分春笋、冬笋两季收获，历来是蜀中食馔美味，清朝时期就开办有‘笋厂’，当地居民常常以此为业，笋子的加工常常是小凉山区的季节盛事……马边在民国时可产三千万担以上。”

除了竹笋，“马边的茶非常有名，宋即为茶马互市之地。过去称为‘西路茶’。在谷雨前采摘的叫毛尖，春分前采摘的叫‘上天字’，品质最佳，价格昂贵。马边出好茶得益于‘山峦重叠，雨量充沛，溪水常流，云雾缭绕’的自然环境”（同上书）。据介绍，全县大部分茶园分布在海拔600米至1300米的山区，良好的气候生态环境孕育出“芽肥叶厚匀成朵，汤清色绿回味甘，香高持久耐冲泡”的优质茶，被茶人奉为上品。在马边的一些地方，至今尚存不少野生老茶树，见证了马边茶的变迁成长。明清时，马边茶曾被列为贡茶。1959年，马边茶曾献给毛主席。

上春山采了笋之后，我们来到位于劳动乡的一座茶园，品尝了黄茶、绿茶、黑茶三种不同的茶。我平常是喝茶的，感觉黄茶、绿茶温文典雅，自然是好的，但此次偏爱黑茶，品出它有一点“野”。然后，上春山，观茶园，学采茶。茶丛随山势起伏绵延，犹如一道道绿色波浪。绿浪之间，时有妇女忙于采茶。茶园的人告诉我们，这些妇女多是彝族，熟练工一天能采很多茶，挣不少钱。马边的茶能采三季，春茶最佳，秋茶次之，夏茶稍逊。这个茶园面积达1200亩，每年加工干茶可达300吨，带动300余户1000余人从事茶叶生产、加工，带动更多种植户脱贫致富。资料显示，马边全县17万名农村群众人均茶叶收入已达5200多元，茶叶直接带动8万名茶农增收致富；脱贫攻坚中，有50个贫困村24850名贫困群众依靠茶产业实现脱贫增收。可见，茶叶茶园已成为马边彝汉群众的“金山银山”。所以，茶山上“传承彝茶文化，带动共同富裕”“一片叶子富了一方百姓”等标语并非空话。

笋可食，茶可饮，马边的美食怎能错过？抄手、冰粉、烧烤、麻辣烫、火锅、川菜、彝家风味，再加上苞谷酒、高粱酒，还有四川本土饮料“峨眉雪”，新朋老友，谈笑风生，其乐融融。

在马边，汉、彝等民族文化融合，美美与共。比如，这里有一座始建于明代成化年间的牛王寺，相传“靖难之役”后建文帝朱允炆到此隐居避祸，当地人为纪念他，后把寺名改为明王寺。寺内原有17尊石佛，都是悬托在竖柱上，这在全国佛教寺庙中极为罕见。有专家认为，这些悬托在佛殿里的不是石佛而是彝族石像……

在马边县文化馆，我们参观了彝族文化陈列展，馆长曲比兴义讲解了彝族婚姻、丧葬、饮食、节庆等习俗，以及彝族神话史诗、彝文、彝绣、毕摩文化等非物质文化遗产。巧的是，当天晚上，我们当中的几个人在马边河畔又遇见他，他招来几个朋友，为大家演奏月琴、口弦等，有一个人用一支香烟沾了点水，居然能吹奏出乐音。在烟峰镇，我们走进展示彝族文化的小型博物馆，末了还有人分别穿上黑色、白色的羊毛披毡“查尔瓦”，摆造型拍照；又登上一座碉楼，极目四眺，一睹彝家新寨风貌。在梅林镇，我们造访彝族人家，现场感受了独特的毕摩祭祀、祈福仪式……如今，一些有识之士正在努力使彝茶、彝绣等彝族文化走出小凉山，走向更广阔的世界。

马边的建城史始于明代万历十七年（1589年）。当时朝廷“增设马湖府安边厅，建城赖因乡，御名新乡镇”，“见赖因为山川全胜，地脉至峨眉正西，迤逦盘旋而至。环山面面皆拱秀，江水绕城下，如围带然”，“乃天造地设，以待王公设险也欤”（尹廷俊《建新乡镇记》）。它曾是“西南边区之中心，汉夷贸易之总枢”。独特的地理和历史，造就了马边独具魅力的文化。清代嘉庆年间，马边厅通判周斯才的《马边厅志》、民国时期马边县长余洪先的《马边纪实》等，成为后人了解这座边城的珍贵文献资料。一些诗人也为它留下作品，虽然数量不多，但至少使它不再是诗歌的荒芜之地。

据《马边彝族自治县志》记载，北宋诗人黄庭坚在戎州（今四川宜宾）为官时，写有《筇竹颂》，“筇竹”即是产于马边、雷波一带的“大节竹”。

“马边道中，名石丈空者，上题‘凿开天险’。其崖畔有铁枪若干，插进石缝，相传孔明所藏。尔时南人矢不反，遂示以韬兵不复反用耶……”明代陈禹谟《石丈篇并序》中的这段话，表明这座边城可能与三国时期诸葛亮“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平定南中的史实有关联。

明代宜宾名士李春先曾游历马边，其《山行》诗云：“忽见溪头山谷空，马蹄过处吼秋风……”清代徐宗仁《龙湖八景诗》则描绘了“金莲吐日”“西台返照”“南岸早樵”“北关晚渡”等马边景致。“深岩有木不知珍，老干枯枝积水滨。一夜涛声春涨下，江岸人拾自来薪。”清代张曾敏所作《马湖竹枝词》，是对当时马边生态环境的真实记录。

清代周斯才在其《马边乡村山川纪行》中对自然风光作了生动描绘，如，“羊肠蛣屈引一线，鬼斧巉岩撑万笏。烟环雾镇接太清，木魅山精隐穹谷……前山忽作火焰飞，无数云峰响幽瀑”（《大竹行》），“云深直向海心卧，山险还如梯上行”（《重经大有岗》），“急拭一身悬雾重，常疑雨峰直接天”（《芦稿溪》）。

说起描写马边的文学作品，不能不提李伏伽（1908—2004）的《旧话》。这部纪实作品以作者的亲身经历，对民国时期马边的风土人情、历史事件等作了详细描述，人物多姿，故事跌宕，文笔朴实而情感真挚。如果把它改编成影视剧，应该很好看。

《旧话》对马边茶亦有涉及，“春天里，当新茶上市时，他大量购进。这些从乡下人手里零星收进来的茶叶，品类很不一致，其中又杂有茶梗和被叫作‘黄鸡婆’的老叶，这就需请人加以选择。这时候，在张家院子的天井里，便安上两三个大簸箕，没事的妇女们、娃娃们都来围着拣择。一天完了后，刘家的老板娘刘二婶将人们拣出来的粗茶、老叶过秤。每两付给两文钱，一般一天可得二三十文。这笔钱，我妈再添一些，就可以买半升米，差不多够我们母子两人一天的食用了”。

李伏伽也写格律诗。有一首《无题》，就当作本文的结尾吧——“一生何不了，家国正纷纭。挡车爱螳臂，填词学鸢禽。勉策疲牛起，常怀老马心。不有收获计，辛苦事耕耘。”

春意盎然，桃花灼灼。每到桃花盛开的时节，我总喜欢带着一卷诗书，前往湖南常德的桃花源。在那里，寻找家门口的诗意，更期待能够飘荡在时光的河流里，邂逅陶渊明先生。

渊明先生，如果我遇见了您，该对您说些什么呢？

我想，我会背诵您的那篇《桃花源记》，并告诉您，这篇文章早已纳入语文教材。现在，不少人就是带着您的那卷诗书，寻访心灵的家园。在桃花源的许多地方，都刻写着您的文章。有刻在竹面上的，有写在扇面上的，还有用光影写在石头上的。当地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踏着河岸兰汀缓缓诵读《桃花源记》，充满桃花源乡音的合诵，用声音刻下流传千古的经典文章。

我还会告诉您，您的那篇奇文，也给世人留下了千年谜团，不少地方都争着说自己才是您笔下的桃花源。也许您会笑着说：一卷诗书里，不是早已经说了，是“武陵人捕鱼为业”，还能有几个地方叫武陵呢？

是呀，当年，您在诗卷里已经给出了答案。如今，《辞海》《词源》中也明确了答案。

我得陪着您一起漫步万亩桃林，看看芳草鲜美、落英缤纷。您当年所见的一方桃林已绵延万亩，近百个品种、十多个花色，应有尽有。尤其是桃花博览园，还有两株古桃树，有五六百年的历史，也许更年长。风一吹，花瓣从古桃树高高的枝头飘下，仿佛是一张张来自岁月深处的信笺，写着古桃花树笑看世间变迁的安然。

被誉为“桃花痴”的王燕，是常德职业技术学院的教授、桃花研究所所长，桃花源的万亩桃林，便是他的大作之一。

他培育出了30多个桃花新品种，其中不少新品种便栽种在桃花源。他给它们取了名字，比如千鸟朝凤、沅澧春色、紫珠……

在万亩桃林，他定会骄傲地给您介绍他的“佳丽”们，就像今年三月他给我介绍时一样：“醉春风”花芽量中等，花色浅粉色，犹如婴儿肤色；“霓虹”花开时，红色花与粉色花随意镶嵌，宛如天际彩虹……

万亩桃林，是人们种在大地上的《桃花源记》，我还想带您去看看刻在千年树根上的《桃花源记》。请随我走进桃源工艺术博物馆，那座长15.88米的巨型柳木根雕，就是《桃花源记》“实景图”。

巨型柳木根有1600多岁了，在千年树根上正好适合刻写流传千年的《桃花源记》。本地70多名技艺精湛的桃源木雕匠，历时数年，按照武陵渔郎误入秦人村的路径，从缘溪忘路桃花林、舍船豁然现秦村、武陵渔人舍船登岸等场景，用浮雕、圆雕、透雕和镂空雕等技法全方位全景式呈现这一景象。这些无声的画面，是否让您感到熟悉呢？让您仿佛看见了1600多年前的生活场景？

我想，我还应该约您一起乘船而行，看看当代人写在河流上的《桃花源记》。这是一座长4.6公里的河流剧场，根据您在《桃花源记》中描绘的世外桃源画面，精心演绎了18个场景，让人们能够在一个多小时的溪流泛舟之中，重现桃花源的梦幻场景。

我们在五柳码头登船。您号“五柳先生”，码头的名字，也是因您而得名。乘坐小木船，溯秦溪而上，耳畔是溪水悠悠之声、渔网入水哗哗之声，身于船中，心入桃源。

您看见了吗，河流剧场的不少场景，都与您的那篇诗文相映衬。比如“见渔人，乃大惊，问今是何世，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在河流剧场的一个小村寨里，小陶和老陶就围绕着谁是“外人”上演了一出欢喜剧。

您听见了吗，渔翁见有人来，不由笑着问：你们是不是又来寻桃花源的？都寻找一千年了！

也许您会笑着问我：寻找一千年了，还没有找到吗？桃花源不就在这里吗？

下了船，我们去桃花山一带看看吧。如今的桃花源，还有很多画面没能写进您的文字，因为，那都是在您之后所建。比如桃花山沿线就有一个庞大的桃花源古建筑群，含15处单体古建筑，如今该古建筑群已经被纳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录。

走了那么久的山路，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歇歇吧。在桃川万寿宫脚下，有一个谢家小院。桃川万寿宫曾是桃花源最早的建筑，始建于晋朝，被誉为四大道教圣地之一。宋徽宗亲笔题写“桃川万寿宫”匾额。

谢家小院的主人叫谢元，他曾参加当地制作擂茶比赛，获得“擂王”称号。当地人待客喜欢选生米、生姜、生茶叶，放置在擂钵里，用花椒棒将它们捣成糊糊状，再用烧得滚烫的开水冲泡，冲泡出一碗碗香喷喷的擂茶。不知道当年，武陵渔郎在桃花源，“余人各复延至其家，皆出酒食”，他是否喝过擂茶。

我们还是尝一尝“擂王”谢元制作的桃花糕、菊花糕吧。作为年轻的擂茶非遗传承人，谢元还有了创新，他用寻常的食材制作成桃花、菊花形状的糕点，让传统小吃更显雅致。

坐在春风里，我们一边喝喝擂茶，一边聊聊您对1600多年后所见到的桃花源的感受吧。

我也许还会笑着对您说：什么是桃花源？其实，一个和谐、安康的社会，就是桃花源。

您会说些什么呢？故地重游，您又会写出怎样的一篇新《桃花源记》呢？

春风起，桃花落，我欲邂逅您的美好愿望，也如花落在了我的梦里……

第4版刊发特别报道

《诗河淇水绕心头》、

《有一个地方叫马边》、

《如果，陶渊明来到桃花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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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陈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