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游 | 美美与共——领略湖南永顺老司城的“精神美”与“人文美”

湖南永顺老司城遗址成功列为世界文化遗产，自然有其非凡魅力。老司城曾被誉为“仙都”，灵溪河绕护城池，四通八达的卵石“官道”将分布于崇山峻岭之间的一处处自然景观与人文景观相串联，自然山水与人文景观巧妙融合，形成一幅幅令人留连忘返的画卷，独具魅力。

老司城精神之美：“忠义”精神与“忠诚”观念

这里的精神之美集中体现在其“忠义”精神与“忠诚”观念。溪州土司王谨遵溪州铜柱盟约，恪守为朝廷守土镇边平叛的职责，秉持大义，坚守道义，绵延传承家国情怀，与朝廷同呼吸、共命运。

应征平乱定边，抗击外敌。在军事征调方面，在数百年时间里，永顺土司屡受朝廷征调，少则几千人，多则万余人，参加平乱定边，抗击外敌，史载达百余次，仅明代至少有六十余次。永顺土兵能征善战，受到明朝廷倚重。《清史稿》称“湖广土兵永顺为上，保靖次之，其兵甚强”。数以万计的永顺土兵行军至广东、广西、贵州、云南、湖南、湖北、浙江、辽宁等多省份，足迹遍及大半个中国，以鲜血和生命诠释了“我以我血荐轩辕”。明嘉靖三十四年腊月二十九日，永顺人们提前过“赶年”。当天，十八岁的永顺土司彭翼南率军出征抗倭。次年五月初一，永顺土司在今浙江嘉兴北，身先士卒，正面主攻，大破倭寇，斩敌一千九百余级，夺取明嘉靖抗倭以来的第一次全面胜利，一举扭转了朝廷屡战屡败的困局，以“东南战功第一”载入《明史》，史称“王江泾大捷”。五溪官兵千里应征，平倭寇，救国难，堪称少数民族抗倭楷模，忠勇报国，彪炳史册。期待“王江泾之战”早日写进大学、中小学历史课本的抗倭史。

图：彭翼南土司雕像

在历次战斗中，永顺官兵以身报国，大批将士魂断他乡。明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永顺土官田葘受彭翼南土司委派，率土兵入松江追剿倭寇，以身殉国，获嘉靖帝旌表“忠义”。弘治至正德年间，彭世麒土司十次受征调，因平叛功绩卓著，获御赐建“表劳”牌坊。正德十一年以来，王阳明先后指挥南赣、南昌、田州、八寨之役，永顺土司祖孙三代数次调兵平乱，彭世麒土司在广西思恩平叛中身负重伤，久治才愈；彭明辅土司奉征“历受风寒，不堪任事，命汉承替”，在广西田州平乱中因重伤而致仕，其子彭宗汉也身负重伤，获朝廷嘉奖“竭忠奋勇，擒折首恶，其功可嘉”，在任月余便因战伤复发离世；彭明辅、彭宗舜父子等在广西八寨、断藤峡平乱中，“皆冲犯暑毒，亲身陷阵”“扶病而归，生死皆未可必”“忠义奋发，略无悔怠，即其一念报国之诚，殊有所不可泯者”。彭宗舜土司多次为朝廷“显忠遂良，铲器弃暴”，后因战伤复发，英年早逝。王阳明对此感慨万分，称赞永顺“彭氏世有六德”“入而孝，出而忠”“报国莫大于忠”。

从谥号、物名上体现“忠诚”观念，忠于国家。永顺历代司祖自第四任忠武公（彭允林刺史）至第二十七任忠敏公（彭永年土司）历宋元明朝，谥号全带“忠”字，直到明末清初不再有谥号。连续二十四任土司王均获赐上谥，十分罕见。

老司城核心区建筑楼宇名称中从无“殿”“宫”等僭越字。建筑命名如世忠堂、纯忠楼、永镇楼、绳武堂、筹边堂等及树旗名称“宣化”“承流”，表达出对皇权“执圭守土”的忠诚与正朔守望。世忠堂立训“唯忠与义，誓竭丹诚”。王阳明弟子唐愈贤称许永顺土司彭世麒构堂建楼“皆志其忠孝之思”。

从瓷器题款看，老司城出土青花瓷器的题款中，包含“五百年忠孝世家制”“大厅忠孝堂记”等。

图：老司城遗址

老司城城池建造严格遵守礼制规范。诚如钟璞所言，老司城在城池布局理念、“王城型制”观念和“王宫物化”符号载体上，均体现“王化归顺”的国家认同。

在规划建设老司城时，型制与规格上不僭越。一是朝向上，老司城坐东北朝西南，区别于中原朝廷都城“坐北朝南”的标准帝王定式，在建筑朝向上归顺皇权、服从朝廷。二是城市布局上，规划建设“二重城（王城和民城）”，区别于朝廷帝都的“三重城（宫城、皇城和都城）”；三是空间布局上，核心区按山坡地形逐层迭级地规划礼制建筑群体，以山顶最高地势为尊，区别于朝廷崇中的皇城空间布局；四是数量和规格上，采用“八街五巷”，“四城门、四码头”，有祖庙而无社稷陵的王城空间结构，区别于朝廷“九经九纬九轨，左祖右社”，“三朝五门”的帝都空间结构。

老司城建筑的型制与规格遵从礼制，体现国家认同观念。以衙署区建筑群为例：一是按中轴线排列“重门重堂模式”，符合中原王朝王公贵族的等级规制；二是中轴对开，左右厢房呈“工”字厅，“两进一抱厅”，严格遵守礼制规范。三是各类礼制性建筑如“世忠堂”“忠诚府”以及钟楼、鼓楼的“晨钟暮鼓”象征王化归顺的礼乐教化，体现出道统上的国家认同。四是主楼为“一正两厢”，中轴线上以“五间正厅”构成主体建筑“筹边堂”和“钦命都督府”，两边间房和厢房则是“经历司”等流官合署办公场所，设六科，筹边堂置于中心正厅，钦命都督府置于偏厢，在面阔、进深的建筑规格上遵从“厅堂五间七架”的礼制规范，体现了“教训正俗，非礼不备”的国家认同观念。

在色彩、建筑装饰选择上遵从礼制。建造老司城在颜色选择上，区别于象征皇权色彩的黄颜色。老司城街巷由褐红色的卵石嵌砌地面，贵族生活区的层层台阶由褐红色大石块铺砌，“石赤不夺，以昭丹心”。大西门平台地面由黑色卵石和赤色红砂岩铺饰而成，黑与赤（红）在土家文化里是代表血与火的神圣色彩，象征土家人的光芒与智慧。

衙署区建筑屋顶不用三层庑殿顶、不饰九畜、不着金色彩绘等，在建筑装饰艺术上同样遵从“六合同风，九州共贯”的皇权礼制。

图：右街

老司城“王宫物化”符号体现对国家观念认同。随着中原汉文化融入溪州，龙作为“至高皇权”的天子化身和神圣象征，被土司王接受，并成为其宫殿建筑“王权物化”观念的心灵形式和符号载体。老司城出土的文物滴水瓦当大量使用龙纹图案，但为“降龙”而非“升龙”，且不使用御用的“金色”等。此外，老司城建筑还以汉族的狮作为“王权物化”符号，不同于作为等级与权威象征的故宫石狮，现存祖师殿、文昌阁等建筑屋顶吻兽石狮体态娇小，温驯可爱，憨态可掬，形态清晰，层次鲜明，稚拙古朴。对中原文化的接受反映了土司王对国家的深层心理认同。

老司城的人文之美体现在“和合”思想、土司德政、土家特色文化和《溪州竹枝词》作品等方面。

老司城的人文之美：“和合”思想

这里的“和合”思想核心要义在于和谐、兼容、合作共赢的理念，体现在老司城的城池建造、政治、对外关系、文化、建筑、生态环境等多方面。

在城池建造上，老司城蕴含着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朴素理念。在选址、布局上，体现出人与自然和谐共处。老司城选址在群峰拱卫的武陵山脉大山深处，后倚太平山，前傍灵溪河，水流绕城而过，形成天然护城河。以老司城核心区为中心，沿河分布二十余处休闲、军事、宗教等建筑，连同山水环境，烘托着核心区城池。城池建造体现了人文与自然的和谐与统一。核心区依东北高、西南低的地形，循山筑城，建筑、道路等沿各级台地就势分布。就地取材，以河中鹅卵石、石块等铺就台基、街巷道路、城墙，“天人合一”。因势利导，沿山坡自上而下修建完善的排水系统，满足山城排水要求，遵循自然规律、改造和利用自然。

在政治上，对外与朝廷保持一致，和谐相处；对内励精图治，积极作为。应征平叛定边，维护国家和平、稳定与统一。明嘉靖三十三年，施南支罗峒峒长黄中建国反明，长达十一年。明军久战不克，后被征调的彭翼南土司等招降。正德六年，蓝廷瑞、鄢本恕作乱两川，总制尚书洪钟等讨之不克，后被彭世麒土司智擒，一举平乱。万历六年，贾邦奇遣杨时贡等传送“妖书”至司衙，彭永年土司捕之献官。千难万险为明朝廷献大木。据载，明正德、嘉靖、万历年间，永顺土司十余次为朝廷进献金丝楠木，总量超三千根，克服万难，水运进京，用于修建紫禁城等。加强司治，促团结，谋发展。清康熙五十年，“司城众宾”二十八人为彭弘海土司立德政碑，俗称“小德政碑”，至今立于紫金街旁。康熙五十二年，永顺司五十八旗、三百八十峒头领、军民代表为永顺致仕土司彭弘海再立德政碑，俗称“大德政碑”，这既是永顺彭氏土司施德政、仁政的记录，也是彼时土家、苗、汉等各族人们团结共处、和睦友好的象征。康熙五十九年，彭肇槐土司为属民烈妇田氏撰写墓志，体现了其亲民爱民。在律法上，永顺土司“易杀戮为鞭扑”，主张取消死刑，代之以鞭刑；普通民籍婚姻自由，男女平等，自由择偶；要求买卖公平，讲诚信，重质量，促进了市场繁荣。

在宗教上，兼容并蓄，多教并存。老司城时期，当地除了儒释道，还有土家本土祭祀及彭氏家族官宦信仰等宗教文化。在城池周边分布着四十余个不同类型宗教坛庙。现存祖师殿、文昌阁、彭氏宗祠等分属不同宗教坛庙。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梯玛神歌》这部中国土家“荷马史诗”的梯玛神图一百三十二位神像中，既有道教、佛教诸神，也有八部大神、彭公爵主、百姓家先等土家祖先神。这里的信仰自由的宗教观鲜有，多样性、开放性和包容性罕见。

在生态环境上，与自然和谐共生。核心区与周边各功能区、山地景观有机统一。遗址核心区西侧与其浑然一体的紫金山墓葬区，随地势高低而修建、纵横交错的街巷区，以及灵溪河崖壁石刻与栈道，掩映于山林的碧花山庄、祖师殿等，无不体现其遵从自然、合理改造自然的建造哲学。注重生态环保。城池建造没有对周围山体、河流等自然环境进行大的施工改造，与周边清奇的山水融为一体，体现了文化与自然紧密结合，人与自然和谐共存。

老司城人文之美：“六德”与德政

中原文化浸润，永顺彭氏世养“六德”、行德政。尽管溪州地处西南一隅，永顺土司的思想却是开明的，主动学习中原先进文化。永顺四代土司彭世麒、彭明辅、彭宗舜、彭翼南都深受王阳明“致良知”说、“知行合一”说影响，是其受益者和传道者。明朝首辅徐阶引王阳明对永顺彭氏土司的评价：敏而勤，富而义，贵而礼，严而和，入而孝，出而忠。夫学莫贵乎勤，利莫先于义，接人莫急于礼，驭众莫要于和，立身莫切于孝，报国莫大于忠。彭氏世有“六德”。正是永顺彭氏有“六德”，土司才会“去猛存宽”，施以仁政，方有德政碑之荣。

老司城人文之美：土家特色文化

土家特色文化流光溢彩，光耀溪州。中国土司遗产中，仅老司城遗址保留原住民。土家山寨是老司城难得的人文景观。向家湾、周家湾、喻家堡、杨茶枯、谢圃、响塘等六处自然古村落沿灵溪河流两岸分布，土家后裔在此生生不息。司城烟火气，最抚游子心。三月的傍晚，左街土家山寨桃花盛开，炊烟从土家吊脚楼袅袅升起，岁月静好，孩童们在街巷追逐嬉戏，犬吠庭院，鸡鸣树颠，这不就是陶公笔下的桃花源么！

图：春天的左街

祖祖辈辈在漫长岁月中形成的土家语言、传统、民俗等文化，成为老司城的一大人文特色和特殊风景。土家摆手舞、茅古斯舞、土家年、打溜子等已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原汁原味的“毕兹卡”土家民俗在此绵延传承，老司城别有一番生机。每年舍巴日，村民在摆手堂前围成圆圈跳摆手舞，相邻舞者舞姿协调一致，颇具和谐美感。茅古斯舞被誉为中国戏剧的“活化石”，受邀在北京奥运会开幕式上展演，表达了团结、协作、合作、共赢精神。

老司城人文之美：《溪州竹枝词》

《溪州竹枝词》中土家文化意蕴丰富。“红灯万盏人千叠，一片缠绵摆手歌”描绘了老司城曾经的繁华。不少人循诗觅迹，先闻竹枝词，后访老司城。“无数青山浓似黛，画眉人去画眉啼。”《溪州竹枝词》现存百余首，涵盖溪州土家地区的历史、文物、山川、民俗等，格调清新鲜明，韵律铿锵和谐，笔触朴素明快，且善用赋比兴手法，蕴含着溪州的文化底蕴和人文情感。

溪州、巴渝接壤，《竹枝词》一脉相承。“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即出自刘禹锡谪守夔州的《竹枝词》，他与白居易时相唱和。《竹枝词》还受到苏东坡、黄庭坚、王夫之、王士禎等大批文人推崇。

（文中图片由永顺文旅集团、中国数字图书馆提供）

责编：易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