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观察 | 魏先和的诗——深圳《龙华文学》选读

茜坑水库

春风令

春风提着鞭子

杏花出了墙

少年春困。翻开的书本里

流淌的小河漫出昨夜的堤岸

明亮的鸟鸣把种子惊醒

叶子们慌忙抽出新芽

阳光和煦，桃花得意

少女忍不住解开胸前的扣子

春光在草地上慢慢行走

一场细雨梳洗过后

人间清清爽爽

红的归红，紫的是紫

天退回高远的蓝，山川披上绿

被枯草覆盖的旧事不宜再提，时间会把伤痕藏起

板着脸孔的田野动了心事

“精彩刚刚开始，散失的正在回来”

春天的远方具有强烈的暗示

该享受告别的欢愉

一群蝴蝶从爱人眼里飞出

我推着硕大的行李箱，跨出家门

在音乐厅前的广场上

傍晚，音乐厅前面的广场上

一个老人，用二胡拉开夜的大幕

老人拉《田园春色》《二泉映月》

拉《春天的故事》《赛马》

还有一些不知道名字的曲子

旋律时而悠扬，时而激越

披着音乐厅前面的水幕上不断变幻的色彩

在华灯初上的夜色中倾述、跳跃、奔跑

我停下脚步，很多人停下脚步

与周围的音乐厅、图书馆、中心书城

与市民中心、广电大厦一道

静静地听着，听着，似乎都进入了曲子

当我从人群中走出来，不远处的灯光幕墙上

写着“来了就是深圳人”

回过头，我看到——

拉二胡的老人身后有一座雕塑，一个大胡子艺术家

双手高举，头仰向天空放声歌唱

而拉二胡的老人，和他曲子里流淌的

颜色、声音、灯光，和围观的人群

以及在灯光中迷离的夜色融为一体

成了大胡子艺术家歌唱的一部分

访魏源故居

轻轻叩一下门环

侧立你身旁的书便猛然惊醒

“再不能像四书五经那样摇头晃脑了

须师夷长技”，你翻开书——

即有域外的海水从书中喷涌而出

越过大清国的重重关卡

海水之上，蛮夷们的坚船载着利炮迅疾而行

开门就可见山，推窗望去

左有狮山把守，右有大象护卫

二楼的小书阁，你常陷入沉思

常在屋后竹林的风声里听到万里之外的

惊涛骇浪。之后，决然叠起书生的格律平仄

弃了山水闲情，以一管狼毫

埋头疾书“经世致用”的雄文

沙洲之上，你睁眼五洲

二百多年后你研过墨洗过笔的金潭水

早已抵达五洲。当五洲回头看你

你却将书本合上，在湘西南一座稻田中间的

院落里，坐成一个乡下老头的模样

在南普陀寺

巨石一直悬在头顶

石头上生长的草木开了花

从夹缝中穿过的人小心翼翼

上面刻的字暂时安抚了人间的疼痛

没有门票的阻挡

来者的脚步轻松了很多

他们蜂涌而至，纷纷跪下朝拜

纷纷把愿望说出，把内心的负重放下

似乎一炷香即可点亮前程，似乎

一跪一拜间，就消弥了以往的罪过

不知巨石什么时候可以落下

前面便是报恩塔，是放生池

是无边无际的海

大悲殿屋檐上的铃铛如一滴坚硬的眼泪

藏经阁经书万卷

也无法把它渡到彼岸

千年前的风在大雄宝殿前来来回回

有人走了，又有人来了

当我说起深圳 

唱着春天的故事

海水把月光洗亮

我临窗北望

眉头悬挂的汗滴

有倒映的繁华和孤独

打开一层一层折叠的

蓝色的海浪，我看见

落下的船帆，成了风的归宿

我看见无数外省人

被海浪追赶，又被无数灯火收留

行囊里的旅程，藏着一条望乡的路

当我说起深圳，涛声就在胸中翻滚

一波接一波，眼里含着热浪

作者介绍：

魏先和，湖南隆回人，广东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散文诗》《诗歌月刊》《作品》《诗潮》《草堂》《湖南文学》等，有诗在央视播出，获奖若干。诗集《安静下来》获评2019年度十大劳动者文学好书。

（供图：深圳市龙华区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责编：朱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