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圆桌 | 守正创新、返本开新，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

开栏的话

党的二十大是全党全国各族人民迈上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向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进军的关键时刻召开的一次十分重要的大会，必将以“高举旗帜、凝聚力量、团结奋进”，开创党和国家事业发展新局面而载入史册。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全党全国的首要政治任务，就是认真学习宣传贯彻党的二十大精神。

《中国文化报》2月7日起在重要版面推出“文化圆桌”栏目，围绕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涉及文化相关主题的新提法、新论断、新观点，以及报告中关于文化和旅游工作的重要规划部署，设计系列主题，约请文化和旅游系统行政管理者、专家学者、基层工作者等，结合本地区本单位实际进行研讨交流，力争达到既有理论阐释，又有实践感悟，同时思想争鸣的良好效果。

党的二十大报告在第八部分“推进文化自信自强，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中，提出“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的明确要求，并以一整段文字来阐述。这是在党的历次代表大会报告中首次提出的论断。这一论断体现了从文明视角对中国道路的坚持与解读，展示了中国的鲜明特征，也就当代中国的文化传播、国际传播提出了战略任务。在这一进程中，我们已取得了哪些成就？还面临哪些问题？应该坚持什么样的工作方针，以更好地加以改进提升？本期我们特别邀请4位相关领域的嘉宾，围绕这一话题，理论联系实际进行探讨交流。

王巍：我觉得这个要求是非常有深意的。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指出：“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是中华民族独特的精神标志，是当代中国文化的根基，是维系全世界华人的精神纽带，也是中国文化创新的宝藏。”“要营造传承中华文明的浓厚社会氛围，广泛宣传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等研究成果。教育引导群众特别是青少年更好认识和认同中华文明，增强做中国人的志气、骨气、底气。”总书记高度重视考古，重视文明研究，重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传承，目的就在于要让全国民众乃至全世界的炎黄子孙增强对中华文明的认识和认同，增强文化自信。党的二十大提出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目标。在我们开始新征程的时候，我们实现民族伟大复兴进入了关键时期，特别需要全国民众上下一心、团结奋斗。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这把我们文化传承创新的目的概括得非常精炼准确。我们应该深切体会其中的深刻含义，我们所做的每一项工作归根结底就是要增强实现民族伟大复兴的精神力量。

马萧林：在我看来，“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这一重要论断，与习近平总书记近年来就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深入开展中国文明历史研究等作出的重要论述和讲话精神一脉相承，是进一步的延伸和发展。近年来，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的高度重视和有力推动下，中华文明历史研究取得了重大成果和突破。比如中华文明探源工程通过对中华文明起源问题进行全方位的研究，实证了中华5000年文明，提出了判断进入文明社会标志的中国方案，还原了中华文明从涓涓溪流到江河汇流的发展历程，揭示了中华文明的丰富内涵，对我们更好地深化认识、传承弘扬中华文明具有重大意义。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中国有坚定的道路自信、理论自信、制度自信，其本质是建立在5000多年文明传承基础上的文化自信。”步入新时代，中国正处在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实践中，从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中汲取丰富营养，讲好中国故事、增强中华文明传播力影响力是其应有之义。

王巍：首先，对中华文明的精神内涵，或者对中华文明的基因要有一个准确的把握。在这个基础上，再进行提炼，用精炼的语言概括。至于展示，我觉得应该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一个是博物馆系统的展示。用数字化的技术来展现中华文明的丰富内涵、中华文明基因及其物质载体——文物。一个是影视媒体和平面媒体的展示。影视媒体可以多做像《中国考古大会》《国家宝藏》《如果国宝会说话》《唐宫夜宴》这样的节目，它们是非常受欢迎的。还有就是，我觉得迫切需要编撰面向大众尤其是面向广大青少年的生动活泼的通俗读物。在这方面，我们虽然也取得了成绩，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马萧林：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是5000多年中华文明发展孕育出的结晶，凝结着讲仁爱、重民本、守诚信、崇正义、尚和合、求大同等中华文明独特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是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提炼出来、展示出来的有效途径。近年来，在传承、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实践中，涌现出了很多成功案例。比如河南博物院“盲盒”系列文创、甘肃省博物馆以铜奔马为原型的“马踏飞燕”毛绒玩具等文创产品爆款迭出，引领了“国潮”消费新时尚。它们的共同点就在于做到了守正创新，把优秀传统文化的精神标识提炼出来的同时，把握时代脉搏，聆听时代声音，赋予其时代魅力，把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当代价值展示了出来。

王巍：我觉得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非常关键。改革开放以后，西方的各种理论流派纷纷进入中国，对我们传统的价值观、人文社会科学有很大的冲击。在国际上，我们的话语权是较为薄弱的。叙事体系往往是要按照国际上也就是欧美发达国家的叙事体系，存在有理说不出、说了没人听的状况。所以我觉得，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对于增强我们的国际影响力、提升我们的国际地位至关重要。目前我们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我们的国际地位不断提高，国际影响力不断增强，在世界的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我们都有自己的理念和成功实践，这些是对人类社会的巨大贡献。但是，由于种种原因，我们这些重要的理念主张并没有取得它应当达到的效果。这当中我们缺乏话语权，是非常重要的原因。所以说加快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迫在眉睫。至于需要具有哪些关键要素，我觉得，首先要有自己的逻辑架构，要有感召力、影响力，争取得到国际社会的认可。

马萧林：习近平总书记指出：“一种价值观要真正发挥作用，必须融入社会生活，让人们在实践中感知它、领悟它。”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蕴含的丰富时代价值鲜活地体现出来，是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展现可信、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的重要路径。构建中国话语和中国叙事体系，重在“叙事”，关键在于用中国话语、中国表述讲述中国故事，让世界看得到、看得懂。比如中国考古学从1921年开始到现在已有百年，考古发掘遗址上千处、考古研究成果众多，但是翻译到国外的却极少，在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和英国大英博物馆几乎见不到与中国文物、考古相关的书籍，国外教材课本中有关中国历史的内容多是零碎、过时的，甚至是外国人扭曲、杜撰的，严重影响了中华文化在国外的传播和形象。因此，要加强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主动性和自主权，更加充分、鲜明地展示中国故事及其背后的思想力量和精神力量。

陈霜：当前，我国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持续跃升，在全球政治、经济格局中的影响力已不容忽视，但是我们的文化软实力还不够强，国外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还停留在相对表面的程度。在新时代背景下，中华文化海外影响力已经成为衡量我国文化强国建设成果的一项重要指标。过去我们常用的对外文化传播手段之一就是邀请国内团组到国外访问演出，取得过不错的效果。但想要进一步提升中华文化的接受度，我认为还应当着眼于把我们想讲的和国外受众想听的结合起来，把“自己讲”和“别人讲”结合起来。近年来，我们对蒙古国文艺市场进行调研发现，蒙古国民众非常喜欢现场观看戏剧演出，而蒙古国剧作产品与市场需求相比则有很大缺口。鉴于此，我们积极与蒙古国中央省民族歌舞剧院联系对接，资助并指导该剧院先后排演了中国著名作家曹禺的《原野》和《日出》两部话剧，一经公演迅速受到广泛关注，很多观众被剧中鲜活的人物形象打动，对中国戏剧艺术产生了浓厚兴趣。为响应观众呼声，两部话剧多次增加演出安排。此外，我们还支持蒙古国音乐舞蹈大学开设中国民乐课程、教授中国民族乐器，协助邀请内蒙古艺术学院专家定期授课，并鼓励该校利用马头琴等蒙古民族乐器进行中国传统和现代乐曲排演。该校民乐团除自行举办音乐会外，多名优秀乐手在多个活动场合演奏中国乐曲，取得了良好的官方和社会效益。

袁媛：在国家层面，文化的传播有利于充分沟通和表达双方的利益需求，夯实交流主体之间的互信基础。在社会层面，文化传播有助于提升沟通主体对双方文明信仰、文化习惯的包容性，夯实务实合作的社会基础。在民众层面，文化传播有助于扭转一国民众对外方文化的思维定式，增进相互理解，促进民心相通，为国家之间深度合作构筑民意基础。因此在新形势下，不断提高国际传播效能，让世界更好地了解中国，应该更加注重文化“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的作用，改变严肃宏大的单向传播方式，深入了解当地受众的喜好和关切，从更容易引起共情的文化方面设置议题、讲述鲜活生动的感人故事，向世界展示可亲、可爱、可敬的中国形象。

王巍：把增强中华文明传播的影响力与加强国际传播能力建设放在一段来阐述是符合内在逻辑的。增强中华文明的传播力和影响力，是文明研究成果的转化传播、通俗化表达，也就是“活起来”。我们只有深刻地认识和把握中华文明的特质、中华文明的精神内涵、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的脉络、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在这个基础上，才能更好地采用更加生动活泼、更加具有感染力感召力的方式来进行国际传播。如果用一棵树来比喻，前者是树根树干，那后者就是枝叶，树大根深才能枝繁叶茂。

马萧林：传统文化是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重要组成和源头活水，做好对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能够为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赋能蓄力。中国的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使得中华文化在海外的推广效果往往远超预期。比如，文化节目《唐宫夜宴》在国内“出圈”的同时，也火到了海外，引起外国网友的围观和热议，瞬间唤醒了他们对盛唐中华文化的记忆和向往。可见，只有不断挖掘中国传统文化和元素，提炼中华文明的精神标识和文化精髓，使之成为国际传播的有效资源，以此创作更多、更好、更易于接受的文化产品和文化符号在海内外传播，在无形之中提升中国文化的感染力、影响力，才能更好地提升中华文化的国际传播效能。

陈霜：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央高度重视中国文化“走出去”工作，将其提升到战略高度。这项工作的成败，关系我国在世界文化格局中的定位，关系我国国际地位和国际影响力，关系“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和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实现。文化和旅游部作为这项工作的直接责任部门，更是推动中国文化走向世界当仁不让的主力军。近年来，我们把建设“一带一路”倡议作为对外文化交流和旅游推广的有利契机，统筹推进丝绸之路国际剧院、博物馆、艺术节、图书馆、美术馆联盟建设，围绕“欢乐春节”“美丽中国”“文化和旅游年”等品牌活动提出新的工作思路，创新组织形式，相关活动在各国取得了越来越高的民众参与度与社会知名度，为提升中国国际影响力、感召力和塑造力发挥了关键作用。同时也应看到，一段时期以来，我们做文化推广工作过于侧重“理”，而轻视了“象”，即相对重视对中国理念的阐述，但忽视了对推广对象和传播媒介的遴选和使用，这导致我们常常陷入“有理说不出”的困局。

马萧林：近年来，我国文物领域“走出去”和“引进来”相结合，用文物资源向世界阐释好中国特色、中国精神、中国智慧，为促进文明交流互鉴、扩大中华文化国际影响力作出了重要贡献。围绕“一带一路”建设等，实施了亚洲文化遗产保护行动、中外联合考古行动、跨国申遗、文明互鉴展示工程等重大举措，文物已成为中外人文交流的国家名片。在互联网助力下，“考古盲盒”、汉服等“国潮”文化产品入选“海外消费者最爱的十大年货”，博物馆文创在海外受到热捧，迎来了出海潮。同时还需要看到的是，许多国家对中国文化的了解还比较零碎、片面和肤浅，中华文化的传播力、影响力与中国经济强国、文化大国的国际地位是不相称的。我们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和中华文明精髓的挖掘提炼还不够深入，还需要更多国际传播的有效资源；对国外受众的特点需求缺乏了解，在国际传播方面效果不佳、能力仍显不足；中华文化国际传播的形式产品过于被动和单一，缺乏更多元的声音和更易于接受的文化产品。

王巍：我觉得应该有这么几个途径。一是继续支持中国考古“走出去”；二是支持开展中外文明的比较研究；三是多举办介绍中华文明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展览，支持更多的优秀展览到国外巡展；四是加强我们的央视国际频道对中华历史文化和中华文明的节目的宣传介绍。还有就是，我们的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做了20年，已经对中华文明起源、形成发展的历史脉络形成系统的认识，提出判断进入文明社会的中国方案。应该将这样的最新内容拍摄成系列专题片，向国内外介绍我们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实施过程、运作机制与特点，特别是取得的成就。

马萧林：建议发挥好文物资源的独特优势，通过多种方式生动鲜活地讲述中国故事、展示中华文化独特魅力，多渠道提升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能力。一是加强顶层设计，在对外宣传、人文交流大框架下，深化文物领域国际交流合作。加强人类文明比较研究，增强中国文明历史研究的国际影响力、话语权。二是出台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规范与标准，加快国际传播人才和平台建设，培养一批具有国际视野的中青年研究专家，建设一批世界一流研究机构。利用推特、脸书等国际网络社交媒介的传播能力，鼓励民间机构开展大众化传播，多渠道推进中华文化国际传播话语体系的构架与完善。三是打造多样化的内容和产品，加强中华文化研究成果的多语种翻译出版，有针对性地加强内容阐释能力和国际传播能力，让世界看得到、看得懂中华文明的灿烂成就和对人类的重大贡献，不断加深国际社会对当今中国的认知和理解。深入分析国外受众的特点需求，有针对性地挖掘中国传统文化和元素，创作更易于接受的文化产品和文化符号，走进他们的生活，更好提升中华文化的感染力、影响力。

陈霜：推动中国文化更好走向世界是一个长期的工作，是一个需要做到外国民众心里去的工作，所以选对推广对象非常重要。对成年人来说，他们的世界观、价值观已经成型，进行认知重塑的难度很大，而青少年了解外部世界的欲望强烈，对新鲜事物有着浓浓的好奇心，因此我始终认为，对外文化推广要从娃娃抓起，把青少年作为中国文化推广的重要着力点。这几年，我多次深入到蒙古国教学一线，与当地青少年近距离交流，深刻感受到他们对中国的接纳性是很强的，非常渴望了解中国文化的方方面面。为此，我们大力推进与蒙古国各中学的合作，鼓励他们开展中文教育、开设中国文化课程，积极向国内申请增派国际中文教师和志愿者，在多所学校设立“中国课堂”，并为他们提供软硬件支持；每年我们依托孔子学院积极筹备“汉语桥”中文比赛、中国民族舞蹈大赛、经典诵读大赛等各类活动，每次我都到现场与参赛选手互动，激励学生们寓学于乐，主动了解中国文化；我们还在多所学校举办“汉语节”，我提出要发挥学生们的想象力，让他们自行搭建文化展台，讲述他们眼中的中国文化，活动因此呈现出丰富多彩的文化品类和良好的展示效果，令出席活动的中外嘉宾交口称赞。我相信，只要按照这一思路坚持做下去，中国文化必将在世界范围内得到更广泛的认同，中华文明的璀璨恢宏必将得到全世界的瞩目。

袁媛：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展示中华文化的独特魅力，关键在于内容，要深入挖掘能够代表中华文化的特色元素，通过高质量的文化活动内容突出思想内涵、彰显价值观念。打造中华文化“走出去”的精品力作，要着手于对外文化交流的品牌建设。“中华文化热”的持续升温，在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功于我国持续开展的“感知中国”“欢乐春节”“文化中国”等对外文化品牌建设。我们要精心培育打造类似的对外文化品牌，并形成规模和集群效应。

中华文化“走出去”在打造精品力作、讲好中国故事的基础上，还要不断升级传播技术手段，全方位拓展海外传播的平台和渠道。近年来，互联网日渐成为信息传播的主渠道。积极利用现有的技术手段、拓展新媒体的宣传渠道与平台，将有效地解决形式单调、内容枯燥等问题，提高对海外受众的吸引力，特别是吸引青年受众的主动参与。同时，要巧用外力，通过“借船出海”“借台唱戏”的方式，搭建国际合作新平台，推动中华优秀文化走进国外主流社会。此前由中外文化交流中心主办的“东方旋律”音乐会欧洲巡演，通过“外音唱戏”的方式生动展示东西文化交融与文明互鉴，为我们持续创新、开拓思路提供了良好的借鉴。

另外，通过中外合作，持续培育一批从创意策划到终端传播都能与国际市场、海外受众对接对话的合作传播人才，把更多的中国文化、中国元素与中国产品投放到有影响力的媒体平台上，呈现到国际受众的视野中，对于提升文化交流活动的影响力和中华文化软实力有着积极而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