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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观察 | 湘西书写的拓展

2023-06-21 15:39 来源: 文旅中国

岳立功的《白祭坛》以抗日战争期间湘西一支“竿军”奔赴前线进行抗战的历史为主线,穿插写几个家族之间、还有覃啸天、孙金莲、游萱萱、孙平等青年之间的种种恩怨纠葛,对湘西的各种风俗风物也有细致的展现。可以说,它是一部在湘西书写上有重要拓展的长篇小说。

谈到文学上的湘西,我们首先想到的,可能是沈从文的作品。沈从文的写作,在湘西书写上有着无可替代的作用和意义,甚至今天很多的读者正是因为沈从文的作品而去特意去湘西,因为沈从文所构建的“文学湘西”而走向现实中的湘西。沈从文的作用和意义,还在于后之来者在写到湘西时,难免要和他的作品构成对话。岳立功的“湘西三部曲”《黑营盘》《红城垣》《白祭坛》也是如此。我注意到有不少论者在谈到《白祭坛》,谈“湘西三部曲”的时候,都涉及这一问题。我在读《白祭坛》时,对这一点也感触很深。《白祭坛》既继承了沈从文等作家的湘西书写传统,又显示出不一样的艺术个性,在题材等方面也有拓宽与拓深。

王芳有一个很值得注意的观点,即认为沈从文的《边城》主要是一种唯美的、田园牧歌式的书写,岳立功的作品则志在写出湘西勇武、喋血的一面。这个宏观判断,很好地概括了两位书写者的艺术个性。但我觉得,两位作家的书写,也有很多微观意义上的联系,有很多可以从微观层面去进行比较的地方。比如读沈从文的《从文自传》等作品,我们会发现,沈从文正是在一个非常喋血、充满野性的环境中长大的,《从文自传》中就多次写到他看军匪交战的、杀人砍头的场景。沈从文是亲眼看过了这种残酷,所以选择在后来的写作中表达牧歌式的、唯美的书写。而在这种唯美书写的背后,对暴力、血腥和残酷的批判,成为一种压在纸背的情怀。《从文自传》中没有过多地展开的场景,在《白祭坛》中有更直接的、更全面的书写,但是在这种书写中,在喋血的场景背后,其实也蕴含着对田园牧歌式的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肯定,以及对美好生活因战乱等原因而被破坏的哀叹。

读《白祭坛》,感触很深之处还在于,它的材料和虚构融合得很好。岳立功在写作《白祭坛》时,试图回到湘西的历史深处,重构湘西在近现代以来的、荡气回肠的历史。而要熟悉那段历史,不可避免地要做很多历史学层面的功夫。小说中的很多人物有原型,事件则有出处,材料和虚构又融合得很好,起到了虚实相生的效果。

《白祭坛》在写法上,还很注重小说和影视的融合。这自然和它的作者岳立功既是小说家,又是编剧大有关系。有的小说家会觉得,小说家和编剧所需要拥有的,是两副完全不同的笔墨。甚至有的小说家会担心,一旦去做编剧之后,就很难再回过头来写小说,至少是无法写出好的小说。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毕竟两者在美学特征、读者接受之方式等方面均有差异。可是,两者也未尝没有相通的路径。岳立功正是有意识地要做小说和影视相融通的尝试。《白祭坛》的情节曲折,引人入胜,很重视场景的营构。和一般的小说不同的是,它的对白比较多,并且人物的对话富有个性,在小说中起到重要的推动作用。这些,可以看作是影视的表现手法在小说创作中的融入,也是这部小说艺术个性的重要部分。当然,这种融入在岳立功的写作中之所以取得了大的成功,和他所处理的题材有很大关系。他所选取的题材,天然就适合写成小说,也适合做影视改编。

《白祭坛》有一种很宝贵的写作精神,那就是对历史、对写作本身,有郑重之心和敬畏之心,既尊重历史,又不忽视小说作为一门艺术的魅力。《白祭坛》有一个引子,岳立功在其中介绍了他之所以写这部作品的原因。他还写到,自己在面对这段历史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笔头是笨拙的,思想是浅薄的,因为在湘西的博大精深面前,任何人都会觉得自己是渺小的,会由衷地感到敬畏。这个引子,让我想起钱穆在《国史大纲》的卷首,曾提到凡是读眼前这部书的读者应具备几个信念。譬如应该相信一国的国民,对于本国的历史要略有所知,然后在此基础之上,对本国历史要有温情与敬意,不能抱一种偏激的、虚无主义的态度。岳立功写作《白祭坛》时,其实也是带着郑重、温情与敬意的。这样的精神和情怀,是《白祭坛》重要的写作伦理,也在根本上决定了《白祭坛》的厚重品格。

作者简介:李德南,上海大学哲学硕士、中山大学文学博士,现为广州文学艺术创作研究院青年学者,兼任中国现代文学馆特邀研究员、广州市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一级作家。入选“广东特支计划”青年文化英才、“羊城青年文化英才”、“岭南英杰工程”后备人才、广州市高层次人才。著有《“我”与“世界”的现象学——史铁生及其生命哲学》《为思想寻找词语》《共鸣与回响》《小说:问题与方法》《有风自南》《途中之镜》等。曾获《南方文坛》年度优秀论文奖、广东省鲁迅文学艺术奖、首届粤派批评优秀论文奖等奖项。

(供图:岳立功)

责编:易卓